Chapter 163

 

[大人的問題大人來解決,小孩子不要管。]

 

假設有鬍子的男人是她的叔叔,孫彩瑛有很多方式尋找答案。她不用等二哥從大草原回來,她可以給父母打電話,或者直接問爺爺。

 

每當這時候,孫彩瑛翻看這條訊息,決定好好聽林娜璉的話,當一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彼得潘。

 

她不敢面對赤裸裸的事實,無法承受打開潘朵拉盒子的後果。

 

可是她們不是小孩。

 

我想我有點醉了,可以給我一杯茶嗎?

 

蝴蝶帶她流浪,名井南找到守護她的小白虎。她不會吵架,也不想糾正孫彩瑛的說法,更不能弄清楚誰間接害誰的事實。

 

她們面對感情,卻又逃避彼此。

 

能不能參觀你的茶室?

 

茶室有滿天星的裝飾,名井南願意沖泡一壺綠茶,卻記得孫彩瑛不愛喝茶。

 

倘若她展示茶道,酷小孩是否願意喝下去。

 

她沒有追問懲罰,沒有追究謊言,沒有追求愛情。

 

檸檬水不行嗎?

 

晚上喝茶會失眠。

 

孫彩瑛皺着眉頭,嘗試給予別的選擇。茶室是擺設,她許久沒有打開那道門,將茶葉封存在十歲那年的味道。

 

彩瑛,你不能陪我喝一杯嗎?

 

名井南不喜歡酸澀的檸檬,比較愛喝天然礦泉水。這時她想到周子瑜,她從來不會拒絕她的請求,那怕有點任性。

 

也許不是請求,而是要求。

 

孫彩瑛不會立刻滿足她的願望,卻又沒有徹底打消她的念頭。戀愛哲學家懂得提出條件,名井南先要跳芭蕾,才能聽到貝斯的心跳。

 

明明不是承諾,名井南惦記着沒有完成的任務。

 

我明天有拍攝,你先幫我染頭髮。

 

她給我提要求了,你覺得我適合金髮嗎?

 

孫彩瑛不享受理髮店的體驗,只懂得在家染髮。俞定延不讓她花錢護理頭髮或者設計造型,後來她也沒有養成習慣。

 

不知道,我沒有看過。

 

可能她看過。

 

名井南不問她是誰,想起愛情漫畫的F小姐。她拆開染髮劑的包裝盒,細閱說明書,像玩樂高玩具般認真。

 

隊長,你會染頭髮嗎?

 

液晶電視機播放堂哥的電影,孫彩瑛拿不到遙控器換台。

 

看說明書了?

 

孫彩瑛披着剪開的塑料袋,卻不是隱形斗篷。她的雙手放在腿上,乖乖地一動不動,把腦袋交給名井南。

 

看了。

 

閉上眼,我要開始了。

 

名井南沒有試過自己染髮,更別說為別人染髮。根據說明書的順序,她拌勻兩瓶液體,得到一團像是白雲的漿糊。

 

沒事的,你當我是畫本,隨便塗顏色。

 

我期待你的作品。

 

孫彩瑛合上眼眸,聞到空氣以外的茉莉香。染髮劑沒有散發刺鼻的氣味,她的後腦勺感受到刷子的觸感。

 

我染得不好,你會找髮型師補救嗎?

 

名井南難得沒有一心兩用,同時翻譯電影的對白。她溫柔地撥弄孫彩瑛的頭髮,從髮根開始畫上白雲。

 

不會,最後都會變回黑色的。

 

孫彩瑛感覺到晃動的身影,名井南來到她的面前,遮住電視機閃爍的光芒。她感到一些灼熱感,卻不是因為染髮劑,而是染頭髮的人。

 

彩瑛,你沒有白頭髮。

 

名井南輕撫孫彩瑛的額角,接住流淌的液體。染髮劑停留皮膚太久,便難以沖洗乾淨,她只好拿紙巾擦拭。

 

這不是好事嗎?

 

你也給我看看,該不會這麼快有白頭髮吧?

 

呼吸的氣息近在耳邊,溫柔的風掠過睫毛。孫彩瑛也有煩惱,只不過隨遇而安,沒有將焦慮轉化成壓力。

 

嗯,是好事。

 

別動,你的臉髒了。

 

名井南捧住她的臉,努力擦掉那塊印記。

 

用力按下去,我也沒事的。

 

太溫柔是缺點,摩擦沒有帶來疼痛,孫彩瑛感到無奈。

 

捨不得用力的代價是,那滴液體黏着皮膚。

 

而名井南的指紋刻在她的身上。

 

我怕弄疼你。

 

印記像是風乾的顏料,名井南放下染髮的畫具,不再浪費紙巾。她畫了很多白雲,從來沒有機會細看一個人的後腦勺。

 

好吧。

 

快到電影預告,也就是最值得看的鏡頭。

 

憑藉落在耳邊的配樂,孫彩瑛推斷電影內容。她看過這部愛情片,三哥邀請模特姐姐客串,而她能夠觀賞首映會。

 

名井南扭頭望向親熱戲,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唉啊,我成年了。

 

你為甚麼不讓我看?

 

孫彩瑛看不清掌心的紋路,無法和射箭隊隊長比力氣。她後仰靠在椅背,沒有推開那隻手,臉頰殘留冰涼的觸感。

 

沒有,我怕你的眼睛不舒服。

 

直到漫長的熱吻結束,名井南才收回手,給她適應燈光的時間。

 

而腹黑的人沒有得逞。

 

待會還有一場吻戲。

 

孫彩瑛低頭偷笑,好奇十分鐘後聽到的藉口。

 

過了十分鐘,她給名井南趕到浴室。

 

是時候洗頭髮。

 

我們還是小孩,所以不要管大人的問題。

 

 

百寶袋藏在宿舍的抽屜,孫彩瑛沒有丟掉垃圾。

 

她將湊崎紗夏的心意放在別的書桌。

 

液晶螢幕有便利貼,周子瑜認得壞朋友繪畫的松鼠。

 

孫彩瑛以為她一無所知,周子瑜早發現傻瓜的法寶。這些不是垃圾,她不是資源回收站,應該把麻織袋還給物主。

 

外賣員送來前女友的心意,不在的人無法品嚐雲石蛋糕。陽台沒有晾曬的條紋T恤,周子瑜鎖好門窗,騎車到另一座宿舍大樓。

 

今晚的月亮像香蕉,公路車的後座綁着禮盒。

 

珍珠奶茶的最佳享用時間是兩小時,雲石蛋糕也不例外,只有短暫的保質期。

 

周子瑜帶着兩顆星球,瞬間轉移到湊崎紗夏的身邊。

 

她想不起手機的優點,傻傻地站在宿舍樓下,仰頭看向亮着的窗。

 

不見不散是漫無目的等待,因為她根本沒有約定時間見面。

 

周子瑜不再需要透氣,身上的煙都給湊崎紗夏沒收。她掏出名牌打火機,火束是不會消失的蠟燭,溶化的眼淚沒有灼傷手背。

 

名井南喜歡關東煮,她的無名指也吃到蘿蔔。

 

周子瑜不問她痛不痛,名井南不是脆弱的玻璃製品,那怕手指浮現瘀青。

 

虛擬女友不善待自己,也沒有考慮籃球賽。過往初中生不看她比賽,便是害怕目睹逞強的人受傷,她又不會喊疼。

 

周子瑜不是天天保持清醒,偶爾想些無聊的瑣事。她沒有對名井南說對不起,也沒有我愛你,這場戀愛遊戲走到盡頭。

 

想念不是抽象的感覺,而是身體的疼痛。

 

腹黑的人給她銀戒指,周子瑜才會睹物思人,她討厭紅豆的味道。

 

喜歡一個人與意識到喜歡,也許在不同的時間。

 

宿舍有住客守則,戀愛卻沒有適用於情侶的原則,周子瑜學不會。愛情劇是理論,假設要驗證戀愛,理科生做實驗。

 

遊戲不是戀愛,戀愛不是實驗。

 

表白沒有劇本,對白變成坦白。

 

她的手已經好了。

 

她能夠牽湊崎紗夏的手。

 

她等不了。

 

人還不成熟,愛情已經開花。

 

周子瑜等不到湊崎紗夏,可是等來了林娜璉。

 

 

有些劇本,只有林娜璉想得到。

 

她們在愛護動物周相遇,而湊崎紗夏是一隻柴犬。這次是愛護環境周,而周子瑜是一棵聖誕樹。

 

舞蹈社聽樂隊主唱的話,湊崎紗夏準時抵達校園廣場。她收到林娜璉傳送的郵件,通知她參與種樹的活動。

 

隨機配對視乎林娜璉的喜好,兩人單純地散步不夠刺激。

 

機智的傻瓜理解遊戲規則,拿毛巾綁着眼睛。湊崎紗夏感覺熟悉的材質,掉進棉花糖的懷抱,想像到淺藍色天空。

 

神探夏天柴聞到薰衣草味,那是周子瑜喜歡的柔順劑。她以為是射箭隊毛巾,還是她刻上子子的一條。

 

同學,我是湊崎紗夏。

 

看不見的世界,湊崎紗夏憑聲音判斷方位。植樹不是約會,郵件沒有說明與她同行的對象,她也不害怕認識新生。

 

湊崎紗夏沒有詳細介紹自己,畢竟她是副社長。除了周子瑜,誰沒有觀賞舞蹈社的現場演出,誰不會觀看她的個人直拍。

 

我是周同學。

 

短暫失去視覺的時間,其他感官的反應更大。周子瑜給淺藍色毛巾遮擋眼睛,卻是湊崎紗夏收藏的射箭隊毛巾。

 

這個人看不見她是校園傳說的射箭隊女神。

 

周子瑜感到安心,卻因為對方是陌生的高年級生,自然地變聲。可惜沒有計算機的變聲軟件,她假裝不了是有鬍子的男生。

 

奇怪的是,她竟然聞到玫瑰味。

 

喔,周同學認識我嗎?

 

湊崎紗夏晃着右手,輕碰新生的襯衫,而後摸到冰涼的手背。對方的聲音有點低沉,她也不認為身旁人是男生。

 

牽手是遊戲規則,對方下意識地躲開。

 

那是身體的本能反應,或是對陌生人的防禦心理。

 

她的手懸在空中,湊崎紗夏愣住。

 

即使是瞬間的觸碰,她感覺到左淺右深的疤痕。她相信柴犬般的嗅覺,整個人給松木的清香包圍。

 

對不起,那我可以怎樣稱呼你?

 

學姐?

 

周子瑜無法適應看不見的世界,難以辨識有點甜的聲音。這個情況像看愛情劇,沒有字幕就聽不懂對白。

 

我是湊崎紗夏,舞蹈社副社長。

 

校園這麼大,朋友這麼多,湊崎紗夏沒有牽過太多手。掌心留疤的人不只有一個,她也不確定抓住右手。

 

只要緣分到了,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紗夏姐姐?

 

周同學是我,我是子子。

 

周子瑜的反應遲鈍,緩慢地接近一個人,伸出食指按住她的手臂,輸入湊崎紗夏不明白的摩斯密碼。

 

只有確認對方的身分,她才感到踏實。

 

我知道你是周同學。

 

喔,子瑜啊——”

 

湊崎紗夏給了全糖珍珠奶茶,綻放甜美的笑容。她握住這隻手,找到受傷的疤痕,而她不會輕易地放開木頭。

 

未來的這條路,她們要一起走下去,那怕是跌跌撞撞。

 

你看到地圖嗎?

 

湊崎紗夏使勁嗅空氣的味道,判斷周圍環境。除了找到指定的寶物,她們要在限定時間到達終點。

 

沒有,紗夏姐姐拿着拐杖嗎?

 

這話有點可笑,周子瑜卻察覺不到她的傻氣。

 

現在怎麼走,前面有沒有障礙物?

 

同伴的步伐一致,不然就會摔倒,周子瑜不得不開口。

 

我看看。

 

喔不對,我讓拐杖看看。

 

湊崎紗夏將拐杖往外揮動,偏偏敲不到地面,幸好周圍沒有旁人。她的耳邊刮起一陣風,而她聽不見硬物的撞擊聲。

 

子瑜,我數三聲,往前走三步。

 

指令是有意義的數字,湊崎紗夏教會周子瑜跳雙人舞。她晃了晃相扣的十根手指,用心呼喚喜歡的人。

 

每一步是多少厘米?

 

理科生的頭腦運轉,沒有準確的數字就失去安全感。周子瑜學會相信隊友,可是她需要清晰的指令。

 

就平常走一步。

 

要走過才知道,我說不明白。

 

算不出來,我們要走走看。

 

左手牽住人,右手拿拐杖,湊崎紗夏已然感受到眼睛的重要。誰都說她的眼睛充滿電力,現在看來是好事。

 

面對漆黑的畫面,解釋考驗文科生的表達能力。

 

怎麼會算不出來?

 

紗夏姐姐的鞋碼是230,你說的一步大概是——”

 

沒有輔助的計算工具,周子瑜憑經驗推算誤差值最小的結果。周子瑜握緊湊崎紗夏的手,沒辦法無視客觀條件。

 

子瑜,你到底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走?

 

其實,湊崎紗夏早告訴她朋友是月亮般的存在。小時候,月亮想和她做朋友,才會跟着她走,那怕她故意不看月亮。

 

正因為想要朋友一起玩,才會讓喜歡的人摘下月亮。

 

走一步就知道了。

 

你和我一起走。

 

凡事都要經過計算,理科生的腦海裝着數字,只會讓人止步不前。湊崎紗夏感到疲憊,依舊耐心地說話。

 

一、二、三!

 

湊崎紗夏黏着她的手臂,嘗試邁開腳步。她平常不會觀察走路的樣子,沒有意識到她習慣先抬起左腿。

 

周子瑜還沒有計算好這一步,忽然給人扯着前行。她的超能力是力氣大,理科生能夠暗地較勁,偏偏捨不得弄痛小傻瓜。

 

走了第一步,就有下一步。

 

失去視覺以後,彼此的信任最重要。

 

感覺看似主觀,周子瑜感到不安,重新學會適當地依靠別人。她好像回到鈷藍色的星球,不管前後左右,都會讓她掉進暗的深淵。

 

其實,她感覺到光與影。

 

那是湊崎紗夏的光,還有她晃動的左手。

 

子子,我們沒有跌倒喔。

 

完成簡單如走路的事情,湊崎紗夏興奮得蹦蹦跳跳。

 

如果這是真正的尋寶遊戲,周子瑜已經找到最珍貴的寶物。

 

也許不是寶物。

 

她是一個人。

 

 

遊戲的終點應該是樹林,湊崎紗夏卻回到熟悉的地方。

 

沿途找到的寶物放在麻織袋,多餘的毛線說明對方不擅長針織。湊崎紗夏總是聞到薰衣草味,終於摘掉毛巾。

 

紗夏姐姐,你拍得清楚嗎?

 

這次不會拍不了,我替你充滿電。

 

湊崎紗夏拿手背遮住額頭,需要時間適應光線。她緩慢地眨眼睛,錄像機開始運作,而鏡頭面向坐在她對面的人。

 

子瑜,你說甚麼?

 

尋寶也好,種樹也罷,湊崎紗夏回到原點。她教會周子瑜跳雙人舞,結束雙人舞的拍攝,卻又回到練習室。

 

湊崎紗夏找到溫柔的目光,心跳莫名加速,忘記按下開始鍵。

 

不是恰到好處的錯覺。

 

周子瑜看的不是湊崎紗夏背後的牆壁。

 

紗夏姐姐,我打算在運動會拿到滿分,送給你那支箭。

 

那支箭是金色的。

 

可是我不講愛神邱比特的故事。

 

不論鏡頭還是湊崎紗夏,周子瑜不再害怕這雙眼睛。她緊張得深呼吸,太清楚表白是最後的一步。

 

我給你講先苦後甜的故事。

 

苦是傷口帶來的疼痛,甜是認識湊崎紗夏。

 

如果你喜歡把人變好,如果你相信愛的力量,你改變了我。

 

太乖的人得不到愛,可惜她無法變成壞人。

 

我一直想為甚麼是我,現在只會想為甚麼不是我?

 

你喜歡的人,為甚麼不能是我?

 

周子瑜願意陪湊崎紗夏做傻事,將喜歡的證據藏在百寶袋。

 

我不知道結局會怎麼樣。

 

我會努力給你想要的結局,我想和你一起走走看。

 

你願意嗎?

 

她拿紙條寫下玫瑰味紙巾,那是初次見面的印象。她記得湊崎紗夏的課表,坦白交代約定的時間不是她們心有靈犀。

 

湊崎紗夏找到更多寶物,包括卡其色毛絨手套、西瓜汁紙條、章魚小丸子紙條、理髮店的自拍照、紫色會員卡、眼藥水紙條,以及一枚遊戲幣。

 

子子,還有一個。

 

遊戲規則不適用於愛情,喜歡卻轉化成物證,湊崎紗夏抱住這份心意。

 

這根木頭不會浪漫,竟然告訴她運動會的秘密。

 

她相信她會證明實力,拔出留在靶心的箭。

 

你已經得到紫色。

 

周子瑜表演超能力,為她打開轉蛋的塑料殼,展示漂流瓶的星空。

 

紗夏姐姐,你有沒有錄下來?

 

這片璀璨的星空,是瓶身的畫像,是褪色的合照,是眼睛的光芒。湊崎紗夏沒有打開錄像機,錯過留下承諾的一刻。

 

沒有。

 

可是我聽到了。

 

從今天開始,不要再叫我姐姐。

 

湊崎紗夏學會翻譯情話,像我願意,像我愛你,像我就是你的。

 

她說過,我會對你負責。

 

她說過,對我來說,你是一個重要的存在。

 

她說過,你叫我子子,我當然是紫色。

 

聖誕樹不是樹,而是人,她種下聖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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