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0

 

學院大樓設有醫務室,放置十張單人床,供同學休息。值班的實習生,是未來的護士、醫生、藥劑師。

 

湊崎紗夏把人帶出來,吸血鬼走不動,腳步不穩。體重沒問題,問題是身高,理科生搭着別人的肩膀。

 

前往診所,路途遙遠,副社長先確定病人的身體狀況。

 

文科生出示學生證,完成登記手續,獲分配病床。

 

現在幫你量體溫。

 

實習生穿着便服,看來與學生無異,除了拿着紅外線溫度計。

 

我沒有不舒服,你快看看她。

 

手持的儀器瞄準額頭,湊崎紗夏急忙解釋。

 

“40度,她在發燒。

 

數字超出正常的範圍,醫科生按照流程辦事,好像不是大問題。

 

帶她去診所,說不定要打退燒針。

 

就算對數字敏感,病人一樣淡定。

 

“40度?

 

家屬才有正常的反應,意識到事態嚴重,忽然提高音量。

 

這不是發高燒嗎?

 

一根木頭倒下來,周子瑜躺在床上,就連眨眼睛也費力。上次看病,還是右手受傷,還是有人陪伴。

 

現在怎麼辦,你不能先開藥嗎?

 

湊崎紗夏望向生病的小狗,伸手摸摸頭,心裡難受。

 

副社長。

 

我不是正式的醫生,不能隨便開藥。

 

稍等一下,我拿退熱貼、冰袋。

 

舞蹈社是孤島,醫學生認得小魔鬼。那雙眼眸失去電力,反而充滿憂愁,不像平時愛笑。

 

同學實在走不動,可以借用輪椅。

 

醫務室比較像休息室,通常給同學找地方躺着,一般是頭疼、牙疼、胃疼、肚子疼、生理疼。

 

像發燒的情況,病人理應到診所掛號。

 

紗夏......姐姐......”

 

沒有別的症狀,已然耗盡體力,周子瑜輕喚站着的人。

 

你說甚麼?

 

寧可吸血鬼高冷,也不願她有氣無力。

 

湊崎紗夏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溫度高於平時。

 

宿舍......有藥。

 

想起那堆退燒藥,病人不用麻煩醫生處方藥物。

 

不行,光吃藥怎麼行?

 

再說了,你也不能亂吃藥。

 

湊崎紗夏撥開她的劉海,捏住退熱貼的兩端,粘在額頭。彩繪手帕墊在她的臉頰,把醫用冰袋敷上去。

 

是不是不想坐輪椅?

 

我找平井社長過來,一起扶你到診所。

 

副社長考慮實習生的建議,不失為好辦法。小傻瓜有力氣拴住吸血鬼,但是不想她受苦受累。

 

不是。

 

不用了。

 

輪椅是輔助步行的工具,有需要就使用,完全與面子無關。吸血鬼四肢無力,不給松鼠添麻煩。

 

這樣啊,我打個電話。

 

你先躺着。

 

傻子堅持不看醫生,湊崎紗夏不能拿繩子綁住她,只好尋求幫助。

 

誰有資格勸服吸血鬼,相信是女朋友。

 

遇上緊急情況,秒回消息也不及一通電話快。

 

不知法學生的課表,但願南隊接電話。

 

 

法學院的教學樓,近似法院的建築,模擬真實的工作環境。

 

不到期中考,課堂的表現算進平時分。角色扮演遊戲,抽籤分配職業,這次名井南是辯護律師。

 

名井律師,你可要幫我打贏官司啊。

 

我真是無辜的。

 

被告是同學,已然投入角色,主張無罪。

 

教授抵達上課地點,憑人臉識別身分,打開鎖上的門。

 

一方是檢察的團隊,另一方是辯護的團隊,各自坐在指定的位置。教授開啟攝像機,考核學生論辯的能力。

 

名井律師,遲到的印象很不好的。

 

同學進去又出來,抓住拯救自己的專業人士。

 

別緊張,給我五分鐘。

 

名井南本想把手機靜音,屏幕跳進通話界面。論親密程度,懷疑副社長找錯了聯繫人。

 

一通電話是錯誤,第二通是犯傻。

 

湊崎紗夏?

 

吸血鬼始祖把手機放耳邊,給傻瓜道歉的機會。

 

南醬,我有事跟你說。

 

你現在忙不忙呀?

 

開場白太長,名井南沒有時間,好好教她說話。

 

忙,只有三分鐘。

 

吸血鬼惜字如金,原來向南隊學習,傻瓜撓了撓機智的腦袋。

 

......先不要計時。

 

我想想啊......講重點給你聽......”

 

文科生向來引經據典,健談之人不習慣長話短說。

 

子瑜發燒了。

 

人在文學院的醫務室。

 

快燒成傻子,躺着床上不會動。

 

我讓她去診所,她又不肯去。

 

還原作文的要素,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

 

跟我有甚麼關係?

 

你怎麼會找我?

 

證人的供述算是有條理,名井南找到了有趣的地方。

 

咦?

 

腦海充滿問號,湊崎紗夏需時反應,預料不到南隊這般冷靜。

 

因為......因為你們是......”

 

如何定義關係,文科生說不出合適的關鍵詞,比如情侶。

 

我現在走不開。

 

不忘腹黑的本性,名井南想像到傻瓜的表情。

 

“15分鐘以後,你帶她到停車場,有位水先生開車過來。

 

他會送你們回家,我請醫生過去。

 

保鑣不貼身追蹤,也在校門口守候,等待小姐差遣。理科生有家庭醫生,最清楚她的病歷。

 

我說明白了嗎?

 

知道了。

 

湊崎紗夏點點頭,忽然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補上回答。

 

換她接一下電話,可以嗎?

 

外賣軟件是學院的研究項目,破例讓一年級生參與,足見高材生的實力。代價是熬壞身體,徹底變成吸血鬼,半夜與計算機溝通。

 

好的,你等等。

 

實習生替病人蓋上毛毯,理科生平時很會扛凍,現在受生病牽制。

 

子瑜,南醬找你啊。

 

湊崎紗夏坐在床邊,把手機貼近她的左耳。

 

我安排好了,你回家一趟。

 

射箭隊那邊,我會幫你請假。

 

同學拿着小本子,往紙上速寫一句話,催促名井南進去。教授會等人,但是辯護律師遲到,對優等生的印象不好。

 

哪個家?

 

你家。

 

不與她商量,不問她意見,缺席的關心。理科生自問不感性,生病也不脆弱,流汗也不流淚。

 

聽醫生的話,我先忙了。

 

沒有多餘的通話時間,名井南妥善解決問題,是時候處理正事。

 

嗯。

 

抽象的溫柔,不及掛線聲真切,周子瑜閉上眼睛。

 

子瑜,你在聽嗎?

 

病人沉默不語,看似閉目養神,只差發出呼嚕聲。

 

湊崎紗夏不確定對話是否結束。

 

說完了。

 

一層冷汗,一層熱汗,吸血鬼受到冷熱之間的折磨。

 

喔,你先好好休息。

 

我等下帶你去停車場。

 

理科生的情緒不高,因為生病,還是南隊,小傻瓜不知道。

 

嗯。

 

家庭醫生進不了宿舍大樓,吸血鬼理解虛擬女友的做法。

 

別墅區的山路,不適合病人攀爬,所以她要回家。

 

其實,家只有一個。

 

名井南沒有把她當家人,別墅不是她的家。

 

 

學院大樓離停車場,有一段路,要預留步行的時間。

 

湊崎紗夏拿走冰袋,整理吸血鬼的劉海,遮擋降溫的退熱貼。

 

副社長,真不用我幫忙嗎?

 

實習生盡忠職守,早把輪椅推過來,方便病人移動。

 

放心交給我,你還要值班嘛。

 

病人頭昏腦脹,費時找回視線的焦點,懵然未覺十指相扣的手。

 

子子,你走得動嗎?

 

今天的稱呼不夠甜,依然喚醒坐在床邊的人。

 

嗯。

 

周子瑜握住冰涼的手心,腳底抓緊地面,慢慢起身。病人無法站直,連左手也抓住身旁人的胳膊。

 

需要她的感覺,依賴她的力量,湊崎紗夏怔了怔,心疼大於心動。

 

世上最悲傷的牽手,莫過於此。

 

一路上沒有跌跌撞撞,小孩子學走路,慢慢走而已。

 

西城的車牌號碼,一般以W為開頭。例外的情況,包括官員的座駕,供市場競投的自訂號碼。

 

[MM700]

 

湊崎紗夏盯着黑色雷克薩斯,車牌號符合南隊姓名的首字母。忽然想起田公子的話,或有深層的意義。

 

湊崎小姐,你好。

 

請上車。

 

水先生下車接人,清楚目前的狀況。女孩是周小姐的朋友,視乎她的意願,名井南准許她上車隨行。

 

麻煩你了,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

 

保鑣扶住車門,湊崎紗夏鬆開了手,讓理科生坐進去。

 

你不一起?

 

這番話刺激了病人,周子瑜拉住小傻瓜的衣角。

 

喔,我陪你啊。

 

湊崎紗夏輕拍她的手背,哄着敏感的人。

 

不是不放心這位男士,而是女士優先照顧傻子。

 

副社長常常和美食家到處逛,熟悉城內的地圖。

 

路面暢通,車子最終停在商業區。

 

四周沒有稱之為住宅的建築,全是辦公大樓。這裡有聞名的商標,也有企業的總部,更有不像家的家。

 

咦,到了嗎?

 

雷克薩斯停在路邊,湊崎紗夏起初以為堵車。

 

嗯。

 

周子瑜垂下眸子,對這種反應不陌生。

 

再多的停車場,不及換新車的速度。找車位是麻煩事,她向來喜歡騎車。

 

周小姐,我在門口等醫生。

 

水先生需時把車停好,步行過來接人進去。

 

謝謝。

 

周子瑜明白他的意思,虛擬女友吩咐他在場。

 

湊崎紗夏跨出車外,搶去保鑣的工作,扶着體弱的吸血鬼。

 

生病沒有影響美貌,憑人臉識別身分,通過第一道關卡。進入大樓,不見前台,不見保安,不見物業。

 

子子,你家住幾樓啊?

 

牆上沒有公告欄,張貼通知住戶的事項。只有一部電梯,顯示屏有數字,湊崎紗夏沒有碰按鈕,便亮起感應燈。

 

隨便按也行,沒有人。

 

周子瑜不常坐電梯,爬樓梯當運動,可惜今天沒有力氣。

 

整棟都是你家......”

 

臥室在哪?

 

她們在一樓,樓高十五層,機智的傻瓜撓了撓腦袋,逐漸明白過來。

 

十樓。

 

二進制的世界,理科生最喜歡的數字。

 

樓層的實用面積大,家具填不滿空間。窗外沒有綠化帶,只見城內各集團公司的總部。

 

理科生認真思考,如何善用特別的臥室。試過打壁球,隔音效果良好,不曾收到噪音的投訴。

 

這裡鋪滿地毯,湊崎紗夏想到衛生問題。或不在這層進食,或聘請上門的清潔服務,冷色調充滿荒涼。

 

家裡有吃的嗎?

 

我先給你煮點粥,墊着肚子才吃藥。

 

湊崎紗夏把窗簾拉好,給病人適合休息的光線。

 

有大米。

 

廚房在五樓。

 

虛弱的人,想念遠在寢室的小狗玩偶。病人坐在實木沙發,跟在名井南身邊,學會不隨便回到床上。

 

我摸摸看,有沒有好一點?

 

退熱貼發揮功效,湊崎紗夏觀察她的表情。

 

......”

 

不依賴主觀感覺,理科生相信客觀數字,可是不想松鼠失去笑容。

 

不如到床上躺躺?

 

這根木頭坐姿端正,沒有倒下去,臉頰依然發燙。

 

我還沒洗澡。

 

衛衣濕透,冷汗混合熱汗,黑色是最好的保護色。

 

不行,你這發高燒呢。

 

洗到一半,暈倒怎麼辦?

 

湊崎紗夏不知提議是否可行,至少等到醫生過來,詢問他的意見。

 

毛巾在哪?

 

我拿給你,你先擦擦汗?

 

說到底多活了幾年,小傻瓜展現學姐的風範,提出後備方案。

 

抽屜有新毛巾,6號。

 

周子瑜指向靠牆櫃,設計得像郵箱,塗上白色油漆。數字不是順序,而是自定義的規律。

 

嘻嘻嘻,你這麼愛乾淨啊。

 

訂造和現貨的差別,體現在符合身高的設計。湊崎紗夏找到信箱,進門脫掉有鞋跟的短靴,現在要踮起腳尖。

 

這不是射箭隊毛巾嗎?

 

就是長度不同,面料也舒服多了。

 

世上有多少種藍色,副社長誤把鈷藍當淺藍。

 

“#0047AB。”

 

室內射箭場,看不見天空,射箭隊卻選擇藍色。吸血鬼申請進入校史室,查看射箭隊的檔案,找出答案。

 

淺藍聯想到天空、海洋,可是鈷藍不會。

 

你說甚麼?

 

這人學傻,還是燒傻,忽然胡言亂語。

 

是鈷藍色。

 

你剛剛不是這麼說?

 

湊崎紗夏低頭聞毛巾,開心還是難過,熟悉的薰衣草味。

 

“#0047AB。”

 

有了毛巾,沒有熱水,理科生望向照顧她的人。

 

慢點說。

 

機智的傻瓜記不清複雜的密碼,混合符號、數字、字母。

 

把手給我。

 

周子瑜勾起嘴角,撐起上半身,拿起醫用的標記筆。

 

喔,我的手髒了嗎?

 

病人的話,自然要聽,湊崎紗夏感受木質沙發的硬度,沒有鋪上舒適的椅墊、靠墊、護腰、抱枕。

 

你跟電腦說#0047AB,就會看到我喜歡的顏色。

 

防汗防水的標記,烙印在手腕,方便小傻瓜背誦。

 

擦得掉嗎?

 

理科生的浪漫,文科生受落。

 

擦不掉,酒精也擦不掉。

 

小木偶的鼻子偷偷長高,腹黑的人連生病也說謊。

 

我不信,洗澡就知道了。

 

鈷藍色毛巾,傻子拿着一端,傻瓜握住另一端不放。

 

周小姐,醫生來了。

 

忽然傳來敲門聲,門口站着大人,觀賞小孩搶毛巾。

 

那位先生怎麼進來的?

 

柴犬瞬間變成戰鬥犬,不和毛巾玩遊戲,關心主人居家的安全。

 

他是水先生,我開門給他了。

 

臥室不是看診的地方,訪客止步。

 

家庭醫生熟悉病人的習慣,總會在客廳等待。

 

你一直在我身邊,怎麼開門呀?”

 

魔法少女充滿想像力,有點相信吸血鬼瞬間轉移。

 

智能遙控程序,我拿手機開門。

 

電梯也要門禁卡,我把他們送到三樓。

 

科技多發達,技術多成熟,理科生選擇簡單的語言,解釋操作方式。

 

你可以控制電梯?

 

湊崎紗夏眨着明亮的眼睛,佩服發高燒的頭腦。

 

嗯。

 

與保鑣的身分無關,水先生不會催促她。周子瑜不耽誤時間,把毛巾放下,撐着扶手起身。

 

嘻嘻嘻,你讓我上來了。

 

小傻瓜反應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可是要把手舉高。

 

因為你在我身邊。

 

本就一起進出家裡,周子瑜沒有丟下松鼠的理由。

 

那我不在你身邊呢?

 

三人同坐電梯,湊崎紗夏無視水先生,仰頭注視高人。

 

怎麼不在我身邊?

 

理科生的邏輯縝密,不明白傻瓜的意思。

 

我跑出去給你買粥。

 

你這裡沒有鑰匙,我又沒有密碼。

 

進不來啊。

 

幻想是幻想,十五層的空間,松鼠要把堅果藏到哪裡。

 

我開門給你。

 

周子瑜把手機給她看,示意客人放心。

 

“Knock Knock

 

得意忘形,得寸進尺。

 

湊崎紗夏舉着拳頭,示範空氣敲門,敲響了吸血鬼的心臟。

 

門開了。

 

電梯門打開,周子瑜握住甜蜜的拳頭。

 

 

衝破防線,開啟心鎖。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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