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光

Chapter 69

 

靜謐的空間，緩緩播放動聽的音符，突然響起稚嫩的歌聲。

 

金多賢沒有帶走手機，手機殼是黑白琴鍵。名井南沒有看見來電顯示，不打算接聽別人的電話。

 

那個人不停打電話，一通又一通，斷斷續續的歌聲縈繞耳畔。

 

名井南伸手調高車載音響的音量，蓋過手機鈴聲。

 

一次是新奇，兩次是習慣，三次是厭倦。

 

外面人來人往，運動品牌店不見有人出來。

 

臨時替換的運動服，金多賢沒有隨便挑選，不知不覺過了十五分鐘。

 

手機自轉了多少圈，名井南沒有細數。

 

她解開安全帶，關掉車載音響，拔出車鑰匙，拿過手機。

 

佔地兩層，空間寬闊，盡頭的樓梯通往二樓，展示各款的運動用品。

 

名井南環視一圈，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店員跟在背後，詢問她的喜好。她隨手拿起T恤，直問試衣間的位置。

 

店員連忙領路，帶她上二樓。

 

四面落地玻璃，燈光明亮，比一樓少人。試衣間的隔間充足，多道門敞開，沒有人佔用。

 

“多賢？”

 

名井南徘徊兩遍，停在唯一上鎖的門，輕聲開口。

 

“咦，南姐姐怎麼進來了？”

 

選好面料舒適的運動服，沒有試穿的機會。金多賢面對落地鏡，手臂往後繞，努力脫掉晚禮服。

 

“你有好多通電話。”

 

語畢，手機配合她的話，發出奇怪的歌聲。

 

猜不透小豆腐的喜好，享受優美鋼琴曲的人，怎會喜歡撒嬌的噪音。

 

“南姐姐幫我接一下，我很快出來。”

 

暗地做事的人有默契，不通話聯繫，金多賢以為是促銷電話，或是電訊商介紹最新的數據服務。

 

“別擔心弄壞拉鏈，弄壞了也可以，要我幫忙嗎？”

 

名井南不着急接電話，反正對方等那麼久，不差一時三刻。

 

她關心費時更衣的原因，或是晚禮服的設計。

 

“暫時還可以，不行再叫你。”

 

金多賢忍不住笑，心裡暖烘烘的，輕輕拉開拉鏈。

 

南朋友的心思細膩，想到她面對的困難，提前給她選擇。

 

“嗯。”

 

名井南只看手機殼，直至得到同意接電話。

 

她把手機翻過來，屏幕閃爍來電顯示，備註是“o”。

 

不是字母，而是全音符，表示最長的演奏時間。

 

“多賢，你聽我解釋！”

 

名井南進別的隔間，把T恤掛起來，拇指滑過接聽鍵。耳畔傳來焦急的聲線，像單曲循環的鈴聲。

 

“別掛電話，千萬別掛電話，你不說話也行！”

 

孤島島主的會議，舞蹈社社長少說話，也總有開口的時候。

 

名井南明白過來，原來全音符是平井桃。

 

“我說錯話了，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錯了，你發脾氣也好，別不理我呀......”

 

“我不會嫌你髒，我沒有嫌你髒，多髒我也喜歡！”

 

沒有確認對方的身分，透露情侶爭吵的細節。該慶幸小豆腐沒有接電話，否則是火上加油。

 

“多賢在換衣服。”

 

名井南微微一笑，柔聲開口。

 

“我打錯電話了？”

 

“金多賢呢？”

 

聽出別人的聲音，聽不出是名井南。

 

“你誰呀！”

 

關鍵詞是“換衣服”，要不是大白天，平井桃懷疑愛徒又參與單身派對。

 

“跟她在一起的人。”

 

“一起幹嘛？”

 

“過情人節。”

 

名井南交代事實，用詞恰當，愈溫柔回應，對方愈生氣。

 

“今天是情人節？”

 

不哄女朋友，過不好情人節，情人也不好過。

 

“我記錯日子了......”

 

一字一句刺疼耳朵，平井桃愣住，心涼了半截。

 

“嗯，你反省一下。”

 

名井南自問沒有變聲，可惜對方感受不到孤島島主的溫柔。

 

外面傳來響亮的解鎖聲，金多賢更衣完畢。

 

名井南不繼續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冷漠的舞蹈社社長出現，不許她結束通話。

 

“你接別人電話之前，看不懂備註嗎？”

 

平井桃道明身分，號碼存在通訊錄，不曾見過金多賢給她的備註。

 

她沒有自卑，但也沒有自信，意氣用事。

 

可是，沒有挽回顏面。

 

“你說話之前，有沒有想過我是誰？”

 

名井南不和生氣的人說話，失去理智就無法溝通。

 

“今天是你女朋友，明天不是你的了。”

 

只不過是孤島島主交流，找不回溫柔，嗓音清冷。

 

“情人節分手，最省錢。”

 

名井南不給她機會罵人，果斷掛電話。

 

這道門的隔音效果應該不好，預料不到有人在試衣間通電話。

 

名井南拿下那件T恤，不用試穿也買下來，只當是睡衣。

 

“南姐姐，穿這樣行不行？”

 

金多賢站在門外，換好紅色運動服，滿臉笑容。

 

不知名井南挑選的餐廳，既然帶她來運動品牌店，也就考慮過服裝。

 

“你舒服就好。”

 

名井南露出微笑，把手機還給她，沒有透露半分提示。

 

“南姐姐要買T恤？”

 

“跟我的算在一起。”

 

金多賢沒有看手機，直接藏在褲兜，搶去那件T恤。禮服抱在懷裡，注視她看上的黑色T恤，並不特別。

 

“謝謝你送我情人節禮物。”

 

名井南跟隨她下樓，走向結帳的地方。

 

她不拒絕，小豆腐才不拒絕接下來那頓飯。

 

“一件好像很寒酸，南姐姐多挑幾件。”

 

金多賢看了眼尺寸，找到同系列的展示櫃，擺放其他印花T恤。

 

“你隨便挑，黑色就行。”

 

明明是別人送她，說得像她送別人，名井南對睡衣沒有要求。何況，她不是隨便停車，隨便找一家店，這是她喜歡的品牌。

 

“只要黑色呀？”

 

店員拿來購物籃，金多賢把衣服放進去，騰出雙手。

 

“你送禮物給我，想我穿甚麼顏色？”

 

名井南抱住雙臂，倒想看看她的品味。

 

不考慮黑白系列，吸血鬼平時已經穿白色T恤，黑色運動褲。灰色可以，但不要白天鵝惹上塵埃。

 

“薄荷綠？”

 

綠色是中性色，不冷不暖，冷暖自知。

 

“紫色也好看。”

 

紫色是冷色，看來高貴大方，像名井南的風格。

 

“就這兩件，南姐姐還要別的嗎？”

 

金多賢拎起看中的印花T恤，確定尺寸合適。

 

“買三送一，南姐姐挑一件給子瑜？”

 

店員提着購物籃，適時提醒金多賢現在的優惠。

 

“我不知道子瑜喜歡的顏色。”

 

不管是不是情人節，她霸佔了名井南一天，決定給周子瑜補償。

 

不只是顏色，也不確定尺寸。

 

“子瑜喜歡藍色？”

 

不給自己挑衣服，給別人挑衣服。名井南沒有細看印花，購入情侶衫，相同圖案，不同顏色。

 

“準確來說，是鈷藍色，色碼是#0047AB。”

 

理科生執着於數字，多年糾正她的說法，名井南條件反射地開口。

 

“南姐姐，我想這裡應該沒有你說的藍色。”

 

金多賢挑眉，聽不懂那堆數字，虧名井南記得清楚。

 

“嗯，將就一下也行。”

 

名井南把選好的T恤給她，不在意她偷笑。

 

莫名其妙。

 

金多賢不給名井南反悔，一是她付錢，二是情侶衫。

 

她讓名井南先上車，不用陪她一起結帳。

 

 

接通的電話，對象不是女朋友，比不接電話傷害一個人。

 

“最好不要給我記起來，不然你死定了！”

 

天才很少生氣，一般把情緒藏起來，只在思考間整理心情。

 

相識十年以上，湊崎紗夏不曾見過她口出狂言。

 

“在哪聽過這把聲音......”

 

寢室變成健身房，她坐在地上，雙手捂耳，做仰臥起坐。

 

“肯定在哪聽過，誰說話這麼小聲......”

 

“跟蚊子似的，在耳邊嗡嗡叫，煩死人了......”

 

湊崎紗夏拿手機拍攝，圍着粉紅色運動鞋轉圈。

 

喜歡粉紅色，不只是平井桃，她沒有那般熱愛而已。

 

除了紫色，也喜歡粉紅色。

 

“吸血蚊子？”

 

“桃，你給蚊子咬了？”

 

湊崎紗夏把靜音影片傳過去，沒有收進天才的碎碎念。

 

“對，好大一隻蚊子，居然敢吸我的血。”

 

忽然，平井桃坐起身，抱住膝蓋，出一身汗。

 

多虧傻瓜，誤會她的意思，她終於想到一個人。

 

“呵呵，母蚊子才咬人，公蚊子不會。”

 

平井桃緊握雙拳，恨不得闖進射箭場，和孤島島主好好開會。

 

“名井南居然搞我女朋友！”

 

湊崎紗夏皺眉，不喜歡小流氓出現，又不好開口說她。

 

喜歡冷漠的天才，最愛可愛的小桃。

 

“南醬和多賢認識？”

 

名井南又名南隊，湊崎紗夏愣了片刻，聽得清楚。

 

“在一起了，剛剛就在一起了，甚麼在一起！”

 

好一句“在一起”，人不可貌相，射箭隊隊長腳踏兩條船。

 

無論如何，名井南拿到女朋友的手機，平井桃深受打擊。

 

“我算甚麼？”

 

偶爾偷看金多賢玩手機，其實碰不到屏幕，解不開密碼。

 

而名井南碰手機，接電話。

 

“一個周子不夠她玩？”

 

先是名井南，後是周子瑜，湊崎紗夏垂頭不語。

 

騙子說，名井南不方便見她，可是她和親愛的妹妹見面。

 

“她有女朋友，還要搞我女朋友。”

 

名井南徹底惹惱她，傻瓜說話不經腦子，真有幾分流氓的模樣。

 

“我有沒有錢，關她甚麼事！”

 

運動釋放情緒，放大了怒氣。

 

平井桃拿起冰凍的雪碧，用力得扯壞拉環。

 

捏住易拉罐，硬生生拔掉拉環，不管食指浮現紅印。

 

人倒楣起來，沒有一件事順心。

 

“她憑甚麼替我省錢......”

 

一口氣灌下半罐雪碧。

 

酸酸澀澀。

 

好想哭，真是氣哭了。

 

許久，平井桃冷靜過來，狠狠捏扁鋁罐，扔進垃圾桶。

 

“周子的號碼。”

 

湊崎紗夏想抱抱難過的傻瓜，可她不需要。

 

不是請求，而是命令，平井桃伸手，只要手機。

 

“桃......”

 

回想林娜璉和周子瑜的關係，上學期學生會發出的電郵，周子瑜不輕易透露聯繫方式，提醒湊崎紗夏無法分享這串數字。

 

那怕是最親近的人，最愛的朋友。

 

“我......我幫你先問一下子瑜。”

 

湊崎紗夏抱住手機，默默藏在背後，無聲的拒絕。

 

“紗夏，你不會為了一個外人就拋棄我們吧？”

 

相同的話，當天刺激湊崎紗夏，今天刺激平井桃。

 

“你不給我號碼，我直接上門找她。”

 

理智還是失智，湊崎紗夏分不清楚，眼前人是冷漠的天才。

 

多年的默契，有件事很清楚，平井桃的拳頭硬。

 

“小桃，你別這樣......”

 

湊崎紗夏鬆開手機，跪在床上，抱緊站在床邊的人。

 

“我陪你去......我陪你去......你別打架......”

 

平井桃一動不動，不掙扎不回應，盯着她身後的手機。

 

湊崎紗夏不給，平井桃非要不可。

 

原本只想罵吸血鬼一頓，要她管好自己的女朋友，忽然改變想法。

 

別打架。

 

別打人。

 

別打一個人而已。

 

那又如何。

 

平井桃偏要打，看看誰的拳頭比較硬。

 

 

過了午飯，不到晚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

 

海邊的飯店，沒有固定的菜單，大廚烹調當天捕獲的海鮮。

 

迎海風，賞日落，嚐美食。

 

運動服是明智的選擇，遮擋填滿的肚子。

 

金多賢吃得高興，真想來一罐啤酒，可名井南不讓她喝，因為海鮮不宜配啤酒。

 

名井南點了白酒，搭配海鮮，殺菌去腥。

 

她要開車，滴酒不沾，以為金多賢想喝酒而已。

 

“南姐姐，我想喝雪碧。”

 

白酒比紅酒更酸，金多賢喝不慣，想把雪碧混酒一起喝。

 

“你喝過白酒，再喝碳酸飲料，很容易醉。”

 

名井南皺眉，發現她脫掉運動外套，只穿着印花T恤。

 

“這酒有點難喝，只喝半杯，浪費啊。”

 

渾身發熱，沒有頭暈，金多賢細看瓶身的標籤，不知半杯酒花多少錢。

 

名井南看上的酒，只有好的等級劃分，沒有不好。

 

“那就別喝，這裡可以存酒。”

 

名井南淺淺一笑，把酒瓶放在她抓不到的位置。

 

“我錄音了，你可以聽一下。”

 

露天的四人座，兩人坐得舒適，盤子剩下剝掉的蝦殼、蟹殼。

 

名井南拿起料理夾，慢慢往水杯加入冰塊。

 

“南姐姐，是不是不打算瞞下去？”

 

金多賢翻找外套口袋，掏出手機，擺在耳邊，外放通話錄音。

 

不長不短，內容豐富，平井桃生氣了。

 

“我從未想過隱瞞，你不想平井桃知道，我也就配合你。”

 

名井南握住水杯，扭頭看大海，想到海天一色的美景。

 

“我只是......覺得......”

 

金多賢擰緊眉，欲言又止，猜不透名井南的意思。

 

“我在舞蹈社待過，隊友全知道。”

 

不可能的任務，是吸血鬼始祖的爭奪戰。就算公開這件事，只會鞏固隊長的地位，不會影響名聲。

 

“他們不知道，你犧牲了甚麼......”

 

是血，是淚，是汗。

 

金多賢以為芭蕾高手出走舞蹈社，直到看見遊戲訊息，回去玩射箭遊戲。

 

她說，回去。

 

原來射箭場才是歸處。

 

“嗯，這一點需要隱瞞。”

 

吸血鬼始祖不要別人同情，吸血鬼也不同情她。一旦發現弱點，招致反抗，迎來吸血鬼的挑戰。

 

“我們怎麼認識，照實跟平井桃說？”

 

金多賢放下手機，二選一的秘密，不是解釋單身派對，就是解釋一天情人。

 

“隨你喜歡，我可以當你的情人。”

 

名井南眨了眨眼，閃爍笑意。

 

“哈哈哈......”

 

“我怎會讓你腳踏兩條船呢？”

 

意思明顯，自由發揮，只要搞得定平井桃。

 

名井南只不過替她出一口氣，金多賢不怪她引起誤會。

 

“我沒有。”

 

掌心傳來寒意，名井南捏住冰塊，喜歡冰川的感覺。

 

“南姐姐，虛擬女友有沒有轉正？”

 

海風吹散醉意，金多賢散熱完畢，重新穿上運動外套。

 

“還在努力呢。”

 

名井南喝一口水，收回銀行卡，確認消費的帳單。

 

她的簽名，有一顆星。

 

金多賢想到，小情聖脖子掛着銀項鍊。

 

戴銀，穿不了金。

 

披星，怎能戴月。

 

“送你回家，還是宿舍？”

 

兩人回到跑車，各自繫安全帶，名井南神色如常，金多賢猶豫不決。

 

“調查有結果了麼？”

 

打開車載導航，輸入目的地，另一座宿舍大樓。找出最快的路線，載身旁人回去滅火。

 

“嗯，有人從後門溜進來，我們的箭不長眼睛的。”

 

“不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名井南聽懂了，金多賢想她做自己，變回吸血鬼始祖。

 

兩全其美。

 

金多賢不用公開秘密，平井桃反過來給她解釋。

 

 

名貴跑車引人注目，名井南沒有把車開進校園範圍。

 

快到宿舍的一段路，金多賢挽住名井南的胳膊，走得一瘸一拐。

 

名井南面露微笑，攥住她的手機，明白她的意思。

 

女朋友示弱，平井桃心疼都來不及，怎記得生氣。

 

平井桃背靠欄杆，環抱雙臂，迎接孤島島主。

 

她們走向另一座宿舍大樓，中途折返，只因突如其來的訊息。

 

[是女朋友就在宿舍門口等着。]

 

“女朋友”的關鍵詞，不會出自金多賢，名井南控制她的手機。

 

明知是三個人的事，湊崎紗夏沒有上樓，隨時準備勸架。

 

多次點開和周子瑜的對話，輸入又刪除，發不出一句話。

 

好想問騙子，名井南是多不方便，可以見金多賢，不可以見她。

 

“名井——”

 

胸口累積的怒氣，瞬間蒸發，罵不了人，吃不了醋。

 

平井桃看見抓住別人襯衫的手，視線往下，定格在受過傷的右腳。

 

湊崎紗夏早一步反應過來，接過撐扶金多賢的工作。

 

近距離接觸名井南，指尖不經意輕撫黑襯衫的袖口。

 

純棉面料，順滑舒適。

 

想到白襯衫，想到一個人，想到黑白配。

 

湊崎紗夏看她一眼，不笑的人真高冷。

 

“多賢......有沒有好疼？”

 

平井桃懶理名井南罰站，心思全在愛徒身上。不管身處宿舍門口，把女朋友摟緊懷裡，又想蹲下撩起褲管，查看腳踝。

 

“一見到你就疼......”

 

金多賢靠在她懷裡，抱住她的胳膊，不着痕跡地阻止她的動作。

 

“謝謝你送多賢回來......”

 

湊崎紗夏猶如戰鬥的柴犬，護着身後的人，小聲開口。

 

“謝甚麼！”

 

“謝她把人弄傷了，還記得送回來？”

 

名井南聽不清，平井桃聽清楚，不給柴犬說話的機會。

 

“昨天還是好端端的一個人，你幹的壞事還不夠多？”

 

不用副社長說話，社長會說話，直面射箭隊隊長。

 

“別惡人先告狀。”

 

“外人闖進射箭場，我親自把人送回來。”

 

看在小豆腐的份上，名井南才留下來，無意在公開場合開會。周圍不到人來人往，也有不少駐足的高年級生。

 

“你去射箭場幹嘛？”

 

平井桃怔了怔，失去據理力爭的底氣，低聲問懷裡人。

 

“你幹嘛，我就幹嘛。”

 

臉上不見疼痛，金多賢挑眉一笑，透露掌握事實的自信。

 

平井桃心虛不已，因為不是一個人闖進去。她和林娜璉一起，保護她免受冷箭所傷，滾了一下射箭場的地板。

 

名井南等待情侶交頭接耳，注視湊崎紗夏。

 

湊崎紗夏抓住妹妹的胳膊，防止別人誤會師徒的關係。

 

臉上難掩擔憂，她盯着金多賢的右腳，沒有察覺另一道視線。

 

“這不代表你們可以放冷箭。”

 

金多賢垂頭偷笑，不和名井南交流眼神。

 

大情聖早想妥善處理問題，恰好找到機會，重提舊事。

 

“要不要我教你說話？”

 

“人為造成的意外，我們正常訓練，有人送上門當箭靶。”

 

名井南淡淡一笑，不在意她抹黑射箭隊的形象。

 

“你還嘴硬，到底射箭還是傷人！”

 

平井桃自知理虧，當時忍下去，這次輪到愛徒，忍不下去。

 

門口敞開，高年級生進出宿舍大堂，不時有人看熱鬧。

 

“手機要不要了？”

 

名井南不想暴露身分，舉着手機，開會完畢，終止鬧劇。

 

“拿來！”

 

平井桃揮拳，把手機搶回來，忽然愣住。

 

“同樣的事情發生兩次，耽誤我們訓練，造成我的困擾”

 

名井南不低頭，沒有輕易放手，聲線冷淡而無情。

 

兩個拳頭，隔着手機，暗地較勁。

 

“再有下次，如你所願。”

 

拳頭不打臉，舞蹈社社長沒有膽子打人，倒敢勇闖射箭場。

 

“你承認放冷箭了！”

 

手機懸在空中，兩股力量抗衡，名井南略勝一籌。掰手腕的經驗豐富，掌握勝利的秘訣，懂得以柔克剛。

 

“紗夏，你也聽到是不是，趕緊錄下來。”

 

平井桃咬牙，手腕發抖，腹肌找不到正確的使用方式。

 

“我說慢點，錄這句話。”

 

“情人節快樂。”

 

名井南稍微施力，把手機抽出來，鬆開糾纏的手。

 

“名井南，你還真會放冷箭！”

 

平井桃接過手機，明白她話裡有話。

 

金多賢憋笑，暗地欣賞變臉的能力，變聲的技巧。

 

不像冷漠的天才，幼稚得像傻瓜。

 

“湊崎紗夏。”

 

名井南不和傻瓜計較，轉身離開，忽然回頭。

 

“到！”

 

聽見全名，第一反應是上課報到，湊崎紗夏條件反射地舉手。

 

“到我這裡來。”

 

彼此有一段距離，名井南不會往回走，不大聲說話。

 

“喔。”

 

湊崎紗夏點頭，還未意識到多丟臉，急步走過去。

 

“紗夏你——”

 

平井桃皺眉，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柴犬錯認主人，不吠叫就算，還要乖乖聽話。

 

“還不夠丟臉，多少人看熱鬧？”

 

金多賢早一步捂住天才的嘴，低聲開口。

 

“想看甚麼電影？”

 

淡雅的茉莉香溢滿鼻尖，湊崎紗夏恍神片刻，輕聲細語猶如催眠。

 

“咦？”

 

“你要約我？”

 

湊崎紗夏眨了眨眼，只見她抬手撩頭髮，認得熟悉的銀戒指。

 

“時間地點隨你，不看恐怖片。”

 

一瞬間的動作，放慢再放慢，揪住她的心，湊崎紗夏垂眸。

 

“知道了。”

 

舞蹈社人才凋零，社長不像社長，副社長不像副社長。

 

唯一的滄海遺珠，是金多賢。

 

名井南看出她的能力，終究手下留情。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給舞蹈社留下生存空間，沒有把人才趕盡殺絕。

 

黑襯衫遠離視線範圍，湊崎紗夏忽然追上去。

 

“南醬，有沒有不舒服？”

 

湊崎紗夏扯住她的衣角，塞進西褲的下擺往上拉，襯衫起皺。

 

“謝謝關心，我身心健康。”

 

莫名其妙的話，分明引起注意。

 

“麻煩你送多賢回來，我請你喝凍飲，冰的，可以嗎？”

 

套近乎還是自來熟，名井南出門一趟，挺想回去休息。

 

“嗯，冰美式，多冰雙份。”

 

她的手不放，名井南走不了，又不好當面整理襯衫。

 

“雙份？”

 

湊崎紗夏眼神黯淡，再次確認心裡的想法。

 

冰的，還要多冰。

 

找理由說服自己，生理期不忌口是常態。

 

“Double shot，你不喝咖啡。”

 

一字一句抽乾力氣，湊崎紗夏鬆開手，點頭不語。

 

不常喝咖啡，沒有研究用語。

 

名井南拉開距離，觀察周圍環境，沒有行人經過。往後退到樹下，背對湊崎紗夏，默默整理襯衫。

 

“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湊崎紗夏垂頭喪氣，輕揉眼睛，目送遠去的人兒。

 

 

一個人，一句話，一滴血。

 

看不見子子，看得懂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