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0
人人祈求美好的事物,包括健康、幸福、愛情。離家那天,媽媽拿針線,親手縫了護身符,保佑她平安。
不是迷信,而是祝願。
湊崎紗夏盯着跑鞋,忘記情侶間送禮的禁忌。酷小孩有豐富的戀愛經驗,陪過那麼多小動物,也許她並不迷信。
一瓶香水的時間,30或100毫升。
孫彩瑛給她選擇,而魔法少女決定交往的時限。
“子瑜,你對毛絨玩具敏感嗎?”
“怎麼你家都沒有玩偶啊?”
黑色背包有吉娃娃的裝飾,家裡的雙人床不見玩偶。湊崎紗夏抱住小松鼠,捨不得放進購物籃。
“不是,我把玩偶放進收納袋,昨晚沒有拿出來。”
“因為不常回去。”
玩偶是否算床上用品,即使符合條件,現金券有剩餘的金額。周子瑜留意價錢的標籤,尋找合適的物品。
“果然嘛,我就覺得你沒有那麼嚴肅。”
不論坐姿、站姿、睡姿,都是端正優雅。也許理科生從小接受儀態訓練,連走路都不會孩子氣,比如滑行或跳地板。
“你沒有帶玩偶去宿舍?”
新生的宿舍大樓,寢室內有沐浴間,湊崎紗夏沒有參觀過。酷小孩寧願帶她回酒店,也不會打擾朋友。
“有,是我喜歡的小狗玩偶。”
“苦惱中有金色的長耳朵,抱起來好舒服。”
周子瑜考慮購置新的被套,滿足身旁人的喜好。家裡有籃球場和房間,她要邀請社長、副社長過來,留宿打籃球。
“苦惱中,這是小狗的名字?”
湊崎紗夏停下腳步,看她拿起紫色套裝,包括床單、被套、枕頭套。
“嗯,因為我很苦惱。”
“要想小狗的名字,很苦惱。”
理科生不熟悉品牌,以為與公路車一樣,愈貴愈好。沒有銷售員推薦產品,正合她的心意,因為喜歡安靜地購物。
“子瑜,你也幫我取個名字嘛。”
“小松鼠,你是男還是女呀?”
副社長把玩偶放在高個子的右肩,拿小手撓她的耳朵。
“紗夏姐姐,喜歡男還是女呢?”
“我想小松鼠是女孩子。”
套裝背面的說明書,標示針織數量,理科生看不懂,只好觀察別人的做法,像他們一樣,摸摸面料的質感。
“那女孩的話,要叫甚麼名字?”
湊崎紗夏愣了一下,不知她問人還是玩偶。
“嗯......我還沒想到。”
“不如叫小柴?”
連小狗玩偶也是苦惱中,怎麼給松鼠玩偶取名字。理科生拿出手機,研究各品牌的床上用品,搜尋用家的評價。
“可這是松鼠,怎麼叫柴犬呢?”
機智的傻瓜撓了撓腦袋,不明白吸血鬼的想法。高個子低頭玩手機,注視搜尋器的界面,幸好不是和人聊天。
“你也一樣。”
“有時像松鼠,有時像柴犬。”
周子瑜勾起嘴角,像對待遊戲般認真,瀏覽選購的秘笈。
“我甚麼時候像松鼠?”
湊崎紗夏扁嘴,總覺得吸血鬼不是說好話。
“早上像松鼠,晚上像柴犬。”
一天就下結論,似乎不夠謹慎,理科生依然有充分的把握。
“怎麼是早上像......”
小傻瓜挨着她的胳膊,撫摸床單的一角,思考她的話。
“醒來會水腫,晚上不會。”
根據課表,醒來是中午,連帽藏不住臉頰肉。松鼠好可愛,特別是髮根長出來的小碎髮。
“有這麼明顯嗎......”
“現在呢,我是松鼠還是柴犬呀?”
湊崎紗夏掩住臉,頓時明白過來,一定是中午給發現。約定會面時間,遲到的印象不好,所以來不及去水腫。
“柴犬。”
周子瑜放下手機,摸摸真正的小柴,不自覺地流露笑容。
“那你喜歡松鼠,還是柴犬?”
無意識的親密,湊崎紗夏把身子往前傾,靠在她的胳膊,仰起臉來。
“都喜歡。”
即使隔着衣物,手肘感覺到柔軟的觸感,周子瑜往後退半步,躲開小魔鬼不自知的性感。
“你不用哄我開心,平井社長喜歡捏我的臉。”
“肯定是她一直捏,臉瘦不下去。”
情話騙不到人,因為有自知之明。湊崎紗夏垂下腦袋,悶悶不樂。
“怎麼要瘦臉?”
理科生閱讀資深玩家的評價,略懂選購床上用品的技巧。價錢不代表品質,重要是用家的感受,她要相信感覺。
“這樣很好。”
周子瑜輕碰她的下頜,讓她把頭抬起來,給自己仔細看看。
“你說真的喔?”
袖子露出手腕,蹭着微涼的指腹,湊崎紗夏發現淺淺的疤痕。不是手掌紋,不是微細血管,看着是粗糙的質感。
“嗯,你這樣就很好。”
手指沿輪廓往上滑,周子瑜摸摸松鼠的臉頰,比毛絨玩偶舒服。
“要捏一下嗎?”
小傻瓜仰頭配合高個子的動作,乖乖鼓起臉頰。
“不是不喜歡嗎?”
理科生聽懂了委屈,松鼠不滿意社長捏臉。最好的朋友尚且如此,何況她們是普通朋友。
“你剛剛誇我嘛,那我給你捏一下。”
“你也可以給我摸摸?”
湊崎紗夏眨了眨眼睛,目光定格在那道疤痕,相信觸及吸血鬼的痛處。
她願意先給一點甜頭,治癒受傷的心靈。
“你想摸我的臉?”
周子瑜愣了片刻,下意識屈曲雙膝,降落至與她一樣的高度。
“我想看你的手。”
“你的右手。”
近在眼前的傷口,湊崎紗夏沒有主動觸碰,先徵求吸血鬼的同意。
“不好看。”
“沒有甚麼好看。”
尖銳的一根刺,猶如鋒利的箭頭,留下醜陋的疤痕。理科生是受驚的刺蝟,攥緊拳頭,藏起受傷的手掌。
“好起來了呀?”
“沒有,好不了。”
副社長的脾氣好,耐心和她講道理,儘管吸血鬼變得高冷。她又迴避關心的視線,單手插進口袋,自然是右手。
“子瑜,你這樣子拿不到滿分。”
“第一步,你要面對自己。”
湊崎紗夏握住她的手肘,偏要把她的手拿出來,掰開每根手指,特別是扣弦的食指和中指,直到攤開掌心。
“你看,傷口癒合得多好。”
“摸起來也沒有不同。”
這麼薄的皮膚,連微細血管也看得清楚,怎麼承受劃開血肉的痛苦。
湊崎紗夏擰緊眉頭,不可能不心疼,可是安慰幫不了她。
“很痛。”
左手掐住胳膊,周子瑜垂下視線,克制收回手的衝動。
“你說甚麼?”
湊崎紗夏捉住她的手腕,拇指不經意按住脈搏,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睡不好覺,晚上會痛醒。”
“彩瑛幫我換藥,我叫她拿繩子綁住我。”
“太痛了,每時每刻在折磨我。”
紅豆冰像麻醉劑,短暫冰鎮痛楚,吸血鬼不得不吸血。壞朋友撩起衣袖,願意把肩膀給她咬,而她選擇不傷人。
“每次在射箭場,我都很想逃。”
“我不喜歡射箭了。”
美食家偶爾下廚,研發新奇料理,最後拿泡麵的調味包補救。
小傻瓜幫忙處理食材,擅長拿刀搗蒜頭。她試過劃傷手指,那怕是輕微的皮外傷,沾水也加倍疼痛,所以感同身受。
“子瑜,你會重新喜歡上射箭。”
十指沒有相扣,無聲的擊掌,像縫在一起的雙手。疤痕是特別的印記,閉上眼也認得喜歡的人。
“相信我,你會重新喜歡射箭。”
開朗活潑的傻瓜,沒有麻醉傷口,可是給她注入能量。
“我相信你。”
沒有皮革或毛絨手套,周子瑜感受到人的溫暖,盯着她的美甲。
那些水晶碎鑽像一片星空。
遊戲廳播放歡樂的歌曲,跳舞機擺在門口,吸引圍觀的人潮。正好路過的行人,停下來觀賞高手的較量。
湊崎紗夏拿着申請表,手壓在別人的後背,把理科生當作桌子。填寫所需的資料,即時辦理會員卡,享受購買遊戲幣的優惠。
“子瑜,密碼是甚麼啊?”
會員卡有五種款式,湊崎紗夏選了紫色。職員示意她設定密碼,小傻瓜遮住輸入數字的按鈕,偏偏仰頭問理科生。
“我來吧。”
儘管不是銀行提款卡的密碼,總也不能開口。周子瑜握住她的食指,快速按下四個數字鍵。
“是甚麼呀?”
湊崎紗夏抱住裝滿遊戲幣的袋子,小聲地問理科生。
“你把手伸出來。”
“喔。”
周圍的人抓玩偶,周子瑜觀察機台的爪子,確定運作正常。她把小柴放進黑色背包,讓副社長空出雙手玩遊戲。
“1225?”
理科生往她的掌心輸入密碼,湊崎紗夏傻得大聲說出來。
“紗夏姐姐......”
幸好不算重要的密碼,大不了損失遊戲幣,前提是遺失這張會員卡。周子瑜深感無奈,捨不得捂住她的嘴。
“為甚麼是這個密碼?”
她們沒有度過聖誕節,湊崎紗夏想起名牌打火機的數字。
明明是她們共同辦理的會員卡,猶如銀行的聯名戶口,密碼與她們無關,反而是和別人的美好回憶。
“你是12月出生,我喜歡25這個數字。”
四位數字限制選項,設置得不夠複雜安全。既然是一起開設的會員,選擇對她們有意義的密碼。
“所以是1225。”
空氣沒有記憶力,傻瓜說過一遍,傻子跟着犯傻。
“我記住了,我們開始玩吧。”
湊崎紗夏不再糾結數字,興奮地拉着她走。
駕駛座模擬真正的賽車,玩家操作方向盤,畫面顯示多彎的賽道。大多數遊戲有兩種模式,單人玩家,或多人合作。
而今天,吸血鬼不是孤獨作戰。
“子瑜,你給我摘月亮下來嘛。”
櫥窗有實用的禮物,精美的文具,流行的零食。湊崎紗夏閱讀遊戲規則,把遊戲幣變成每根箭,瞄準指定的得分區。
底部是箭靶般的圖案,散佈在不同地方,舖上光滑的玻璃板,影響遊戲幣降落的位置。
最難的靶心是金黃色,副社長偏要她正視滿分的一環。
“紗夏姐姐,你有看中的玩偶?”
小松鼠躲在黑色背包,乖乖趴在高個子的背上。遊戲與射箭相近,可是她不用拿起弓箭,只有一雙手。
“對呀,我喜歡那個月亮。”
“有沒有看到?”
牆上的壁櫃,擺放對應得分的禮品,湊崎紗夏把玩偶指出來。
“那不是香蕉嗎?”
望着她的食指,周子瑜找到她一眼看中的月亮。
“是月亮啦,怎麼會是香蕉?”
金黃色的玩偶,沒有標示月亮或香蕉,視乎玩家的判斷。湊崎紗夏把遊戲幣交到理科生的掌心,間接花錢買玩偶。
憑吸血鬼的實力,還有一點運氣,決定月亮的價格。
“紗夏姐姐,我怕不夠玩......”
周子瑜握緊拳頭,忽然感到為難,能力不足就是揮霍金錢。
“不夠再買。”
“還沒開始,你怎麼就害怕呢?”
不過是遊戲一場,湊崎紗夏輕捏她的雙肩,讓她放鬆身心。由肩膀往下滑,搓捏她的胳膊,握住兩根手指,再次教她比心。
“子瑜,你可以想想看。”
“這裡不是射箭場,你已經換了一個環境。”
“南醬也不在,周圍的人不認識你。”
跳舞機的舞曲,抓玩偶的音樂,賽車的加速聲,遊戲音效混合一起。射箭場安靜多了,就連風聲也溫柔。
“聽見了嗎?”
“子瑜,你要心無雜念。”
湊崎紗夏握住她的手,給她聽見最吵鬧的聲音。
“紗夏姐姐,你的心還是跳得很快。”
周子瑜摸着衛衣,抓住劇烈跳動的心臟,說明喜歡的呼吸頻率。
“一定會和我白頭到老。”
視線移向靶心,周子瑜扔掉了手中的遊戲幣。
想着喜歡的人,陽光不再刺眼。
她的頭髮,她的美甲,她的衛衣,全是金黃色。
香蕉也好,月亮也罷,我摘下來送你。
摘月亮的過程,禮品愈來愈多,一張椅子不夠放。湊崎紗夏陪她罰站,喝着冰凍的奶茶,努力把珍珠弄出來。
“越界了。”
“沒有中獎。”
“遊戲幣碰到邊界。”
遊戲比射箭更難,不是努力就有成果。別人隨意擲出去的遊戲幣,得獎的概率竟然比吸血鬼高。
湊崎紗夏兌換更多遊戲幣,悄悄放回袋子裡。玩不盡的機會,理科生一直盯着靶心,沒有發現小傻瓜的溫暖。
“子瑜,你坐下來休息一下。”
眼睛發酸,吸血鬼最怕視覺疲勞,厭倦看相同的顏色。燈光偏亮,空氣乾燥,周子瑜不停眨眼睛。
“眼睛不舒服啊?”
湊崎紗夏一直看人,發現她的異樣,輕輕把她按在椅子上。掀開白色斜挎包的翻蓋,拿出紙巾給她。
“嗯......”
周子瑜垂下頭,把臉頰埋在胳膊裡。
玩遊戲的人,感受不到時間變化,接近一場射箭比賽。
“你要滴眼藥水嗎?”
早知不讓吸血鬼玩那麼久,這人做事認真,那怕是對待遊戲。副社長取出12毫升的小瓶子,輕撫她的後背,擔心她的狀態。
“在這裡?”
理科生不習慣有人圍觀,一般在家裡滴眼藥水。其實有點害怕,就算躺在床上,面對小小的滴管,忍不住閉上眼睛。
“我洗一下手,回來幫你滴眼藥水。”
湊崎紗夏急步前往最近的衛生間,徹底清潔雙手。
懷裡多一杯飲料,周子瑜慢慢喝奶茶。
冰塊接近融化,剩餘三分之一的液體,珍珠有嚼勁,味道有點甜。
遊戲幣落在靶心以外的地方,偏偏摘不到月亮。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周子瑜深吸口氣,無視周圍的視線,忽略其他的聲音。
“柴犬神靈......”
“偉大的柴犬神靈,紗夏姐姐好想要那個玩偶,她上輩子應該是柴犬。”
“念在你和她是同類的份上,請給我一點幸運。”
“拜託讓我一擊即中。”
比不瞄準靶心荒謬的是,吸血鬼閉眼射箭,像傻瓜般認真許願。
喜歡一個人,模仿她的行為,那怕多幼稚可笑。
顯靈與否,迷信與否,不過說明喜歡。
遠遠看見她低着頭,走近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湊崎紗夏怔了怔,分不清楚她在哭還是笑。
“子瑜,你怎麼了?”
臉上是透明液體,周子瑜半睜開眼,笑容的弧度難看。一個人笑了許久,連嘴角也泛酸。
“下雨了嗎?”
室內遊戲廳不會下雨,湊崎紗夏擦乾她的淚水。
“沒有。”
“我把月亮摘下來了。”
小木偶沒有說謊,不過流下快樂的眼淚。藏着金黃色的玩偶,天際沒有變黑,白天也有月亮,周子瑜把玩偶送給她。
“不是香蕉嗎?”
眼睛亮起來,湊崎紗夏綻放笑容,藏不住驚喜的神情。重要是過程,副社長讓吸血鬼重新喜歡射箭,獎品倒是其次。
“可能是香蕉,可能是月亮,看法不同而已。”
多少錢換來的禮品,周子瑜把東西收拾好,快要塞不進黑色背包。
“對呀,你在乎嗎?”
“你在乎別人怎麼看你?”
這麼大的月亮,天才一定吃不掉,湊崎紗夏抱住毛茸茸的玩偶。
“嗯,在乎。”
“我在乎你怎麼看我。”
周子瑜抓住那杯珍珠奶茶,把吸管遞到她嘴邊,不浪費飲料。
“我怎麼看你......”
“我怎麼看,你都很會射箭。”
湊崎紗夏鼓起臉頰,乖乖咬着吸管,把剩餘的奶茶喝完。
“謝謝你。”
“你說甚麼?”
“紗夏姐姐,世上可能有柴犬神靈。”
等我的手好了,再來牽你的手。
我等不了。
原來是我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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