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光

Chapter 44

 

實驗結果出來之際，手機的震動聲劃破寂靜。兩人都把手機設成靜音模式，各自查看屏幕。

 

湊崎紗夏看見來電顯示，沒法不聽社長大人的電話。她一臉歉意，指了指貼在耳邊的手機，示意她要出去接電話。

 

周子瑜點頭表示理解，默默收起伸直的雙腿。待門縫閉合，她拿起手機，打開和名井南的對話窗，讀取她在七點鐘送達的訊息。

 

[我答應和湊崎紗夏一組，你幫我約她出來見面。]

 

言下之意，名井南不打算給湊崎紗夏她的號碼。比起手機號，下載她愛玩的遊戲，添加她為好友，或更快找到她。

 

周子瑜不問她為何改變想法，反正是一件好事。不過，她有點擔心湊崎紗夏，可愛的“南醬”沒有那麼好相處。

 

練習室門外，湊崎紗夏舉着手機，背靠走廊的扶手。那串裝飾燈掛在扶手，沿途猶如發出星光的銀河，全是平井桃的私心。

 

她把舞蹈社佈置得這麼浪漫，只給愛徒一個人看。可憐那些不知情的社員，全心全意替社長討女朋友的歡心。

 

“紗夏，多賢在舞蹈社嗎？”

 

“她今晚不用練舞，我給她家裡打電話沒人聽，她一定在外面。不看我的訊息，不接我的電話，你知不知道她在哪？”

 

遇上與愛徒有關的事，平井桃開始碎碎念。湊崎紗夏一臉無奈，耐心傾聽她的話。每次她找不到人，第一時間是問她。

 

她始終不明白，金多賢不只繞着她們轉，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多賢不在舞蹈社，她也沒跟我說晚上的行程。”

 

湊崎紗夏特意挑選“行程”這個詞，提醒平井桃別管太多。

 

師徒之間，沒有報備行蹤的習慣，平井桃突然找不到人是常態。

 

“……你練完舞早點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一會，湊崎紗夏聽得出她比平時低沉的語調。

 

“我知道了，我買宵夜回來給你，別難過了。”

 

“我才沒有！”

 

打電話的人是她，掛電話的人也是她。湊崎紗夏忍不住笑，平井桃把面子看得比宵夜重要，居然不立刻點餐。

 

通話畫面跳進鎖屏，湊崎紗夏看一眼時間，決定早點去理髮店。她把手機藏進口袋裡，回到練習室。

 

 

外送員的速度不及自家的司機，因為他只為一人服務。所謂的點外賣，不過是吩咐樓下的司機為她送晚餐回來。

 

名井南給他發完訊息，把手機放在一旁的木製手機座。

 

她打開待機的電腦，螢幕同時播放兩段不同日子錄製的監視影片，她想要對比周子瑜射箭時的神情。

 

明明是靜音的畫面，名井南依舊看得入神，忽然傳來一陣喃喃自語。她沒有回頭，豎起耳朵，細聽她的嗓音。

 

其實，她聽不清完整內容，只想聽她說話的語調。

 

“連那瓶限量版名牌香水都買得到......你肯定有相熟的人......”

 

看來，她是和人說話，不是自言自語。

 

“送人......不是女朋友......”

 

名井南就在身後，孫彩瑛拒絕俞定延的視像請求，改用語音通話。她只戴一隻無線耳機，努力壓低聲音。

 

“我看上定製的玻璃瓶......可以把文字刻在瓶身......你給我那個人的聯繫方式......一定要趕得上情人節......”

 

據平井桃的日記，湊崎紗夏喜歡收藏有香味的東西。她相信最吸引她的，莫過於各大品牌調製的香水，發出不同的氣味。

 

“娜璉姐姐......你還關心喔......這次麻煩你配合一下......鋼鐵俠是你寄回來......你送她的情人節禮物......”

 

孫彩瑛時常忘記她和俞定延有時差，她總接受她突如其來的視像請求、語音通話，不管是打擾她上課，還是中斷她的睡眠。

 

也許，還打斷了她和別人的纏綿。

 

“你別裝......甚麼不想說謊......我聽到有女生聲音了......她穿衣服了沒......”

 

只有聲音，沒有畫面，引人遐想。

 

孫彩瑛真想立刻摘掉耳機，連忙調小點聲，不去注意背景的雜音。

 

“我不想聽你解釋......你現在就把聯繫方式給我......”

 

她留下離線訊息，要求俞定延一看到就給她視像會面。要不是為了拿到定製香水瓶，她才不繼續聽下去。

 

她給了她聯繫方式，孫彩瑛立刻結束對話。

 

轉一圈椅子，她看見對面的液晶螢幕，慢鏡播放好友射箭的模樣。名井南背對她，左手肘撐在轉椅的扶手，托着下頜。

 

是多喜歡她的好友，哪怕少見她一秒，也要翻出舊影片來看。孫彩瑛認得是上學期曝光的校園傳說，射箭隊女神的出處。

 

她居然不停重播那段影片，也不知心不心疼。

 

她看她，她卻看周子瑜。

 

孫彩瑛凝望她的背影，發現她換下了隊服。

 

只不過準備下樓拿外賣，她還特地打扮一番。白色高領長袖，搭配淺藍破洞牛仔褲，扣着黑色皮帶。

 

街頭風格的服裝，她穿在身上，沒有一絲痞氣，散發優雅的帥氣。

 

忘記過了多久，她的手機突然亮起，彈出一條消息通知。手機屏幕不比液晶螢幕寬闊，孫彩瑛看不清她的鎖屏背景。

 

名井南暫停那段影片，把手機滑進褲袋裡，起身出去。

 

 

紫菜包飯、草莓特飲，以及裝滿草莓的盒子。草莓表面沾着亮晶晶的水珠，一看就是清洗乾淨了，也不見蒂頭和葉子。

 

孫彩瑛想問，哪個外送員，提供這般體貼的服務。

 

名井南把晚餐放在她桌上，懷裡沒有多餘的東西。

 

“你的呢？”

 

孫彩瑛扭頭看對面的書桌，沒有發現多一份晚餐。

 

“我突然有點事，陪不了你一起吃飯。”

 

臉上透出些許歉意，名井南扶着她的椅背，晃了下攥緊的手機。

 

直覺告訴她，她要出去見人，還是一個女生。

 

一定是女生，還喜歡她這麼帥。

 

“你有鑰匙吧？”

 

她不是小孩，不用別人陪她吃飯。

 

孫彩瑛不給她好臉色，用力撕開吸管的包裝，狠狠戳進杯子的透明球蓋裡。

 

“嗯，可能會晚一點回來。”

 

名井南把手機放進褲袋裡，凝視她喝草莓特飲的模樣。她不像說起來的享受，反而皺着眉頭。

 

她買的草莓特飲，難道不合她的口味？

 

“哦。”

 

單音節的回應，漫不經心的語氣。

 

她不會等她回來，也不會給她留下一盞燈照明。孫彩瑛低頭，緩緩喝着草莓特飲，假裝看不見名井南。

 

即使她站在她面前，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草莓汁的水平線下降，孫彩瑛不看也不碰她費神挑選的晚餐。她說隨便就好，可她認真點餐，她卻不隨便吃下去。

 

名井南盯着她的頭頂，沒有翹起來的髮絲，所以沒有摸頭的理由。

 

“吃不下就丟掉好了。”

 

明明紫菜包飯和草莓都可以存放冰箱，她卻擱下一句狠話。

 

不待孫彩瑛回應，名井南轉身離開。

 

“呵......”

 

眼角餘光瞥見緩緩合上的門縫，關門的動作依舊溫柔。對一扇門都比待她好，孫彩瑛冷笑一聲，重重地放下那杯草莓特飲，些許汁液跳上杯蓋。

 

今天的草莓特飲一點也不甜，特別難喝。

 

她打開蓋子，紫菜卷切成多塊，鋪滿塑料盒子。一團芥末醬擠在角落，還有小包的醬油等待她拆開。

 

她吃不了辣，不蘸芥末醬。捏住一塊紫菜包飯，餡料跟平常差不多，包裹飯團的紫菜微微黏着她的指尖。

 

吃不完就丟掉，真浪費。

 

她咬了一大口，塞得嘴裡滿滿的，嚐不出味道。或是加進飯團的醋多了些，內心酸溜溜的，逼得她差些反胃。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敲了下鍵盤，繼續觀看湊崎紗夏跳舞。

 

她不知道，她看湊崎紗夏的眼神，隨着加深的了解，不知不覺改變了。那些不知名的情感，或是心疼、愛惜、憐愛。

 

而名井南看出來了。

 

 

名井南不習慣包場，何況她是應邀一戰。金多賢理解她的顧慮，特地坐在隱蔽的角落，像網吧的常客，躲在電腦桌後。

 

鋼化玻璃電腦桌是通透的黑色，她手邊是剩下一半的炸豬排飯。還有兩個空紙杯，杯沿殘留些許相信是巧克力的液體。

 

要一個遊戲廢柴戰勝一個遊戲高手，真不容易。

 

名井南掏出手機，鏡頭對焦桌角，掃一下二維碼，畫面跳進點餐介面。她快速敲打屏幕，點一盤生拌牛肉、一杯冰美式咖啡、一杯熱巧克力。

 

熱巧克力是給金多賢，她沒時間騰空手續杯。

 

金多賢戴着耳機，一直盯着螢幕看，沒有和名井南搭話。名井南坐在椅上，單手撐着下頜，注視遊戲畫面，觀察她的操作。

 

玩遊戲的技術突飛猛進，想必下過一番苦功。為了給平井桃送情人節禮物，金多賢可真是拼命。

 

待她結束遊戲，名井南正拿着吸管，輕輕戳着杯底的冰塊。

 

“南姐姐，你來了很久？”

 

金多賢摘下耳機，轉頭一愣，這時才發現身旁有人。名井南一向安靜，而電競耳機的隔音效果一流，不怪她察覺不到。

 

“我熱完身了，可以和你開打。”

 

網吧的溫度偏低，但不到十八度，名井南喝下半杯冰美式，涼透心底。透明杯壁的水珠滑落，她慢慢轉動手腕。

 

“南姐姐玩真的？”

 

“無論哪個遊戲，我都打不贏你啊。”

 

那枚銀戒指在眼前晃動，金多賢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原以為可以蒙混過關，怎料身旁人好像要認真玩遊戲。

 

“你想我讓你多少？”

 

螢幕顯示她剛剛玩的遊戲，不是名井南平時愛玩的。她有意抓住她的弱點，故意選她不常玩的遊戲，提高獲勝的機率。

 

真是有勇有謀，她居然肯屈就自己，舞蹈社簡直是浪費人才。

 

“這可不行，遊戲就要認真玩。”

 

“但無論輸贏，都可以把那個限量版芭比娃娃讓給我嗎？”

 

此時，金多賢轉一圈座椅，面向名井南。她拿起手邊的杯子，低頭抿一口熱巧克力，絲絲暖意湧進心頭。

 

“你要我忍痛割愛，只陪我玩遊戲好像還不夠。”

 

名井南輕敲冰美式的杯壁，細看水珠滑落留下的水痕。

 

金多賢早看上她放在別墅珍藏的芭比娃娃。話雖如此，那個芭比娃娃不算她的心頭好，不過是某年生日禮物的其中一份而已。

 

“還有甚麼要求，南姐姐儘管說，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辦得到。”

 

她苦練過幾晚，臨急抱佛腳自然不及她多年累積的遊戲實力。就算玩她不擅長的遊戲，金多賢都沒有獲勝的把握。

 

明知如此，倒不如直接讓她提出遊戲以外的要求。

 

“你可以刪掉舞蹈社上傳在粉絲專頁的影片？”

 

“哪條影片讓南姐姐看得不舒服？”

 

金多賢不管理粉絲專頁，平時也不看那些影片。平井桃把這事交由熟悉網頁操作的社員負責，一直沒有出過差錯。

 

她當下只想到，社員無心上傳了不宜觀看的影片。有時候，或因劇烈的舞蹈動作，手腳擺動幅度太大，不經意出現衣衫不整的情況。

 

“沒有，我確認一下你在舞蹈社爬到什麼位置而已。”

 

名井南冷靜自若，繼續喝冰美式，掩飾一時的衝動。她想要刪除的，是舞蹈社副社長的單人直拍，最好不給任何人觀賞的機會。

 

“刪影片的話，我還是做得到的，南姐姐還有其他要求嗎？”

 

不過跟社員說一聲，金多賢甚至不用徵求平井桃同意。舞蹈社的權力分佈不像射箭隊分明，但社員默認她是僅次副社長的存在。

 

“校園宣傳片的進度呢，你們是跳雙人舞？”

 

比起提出要求，名井南更像關心她的近況。金多賢有些受寵若驚，名井南一向是默默照顧別人的類型，只做事不說話。

 

而她今晚說的話有點多，她們身處網吧，卻在聊天。

 

“我和彩瑛搭檔啦，啊彩瑛是孫彩瑛，田徑隊重點培訓的新星。她沒有學過跳舞，學起來也挺快的，暫時還跟得上進度。”

 

名井南微微點頭，口腔充滿咖啡的苦味，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說到田徑隊，不得不提學長，就是她的隊長，大概沒把她當成女生，完全用對待男生那一套訓練她，逼她在運動會跑出新紀錄。”

 

金多賢頓了一下，餘光瞥見不遠處的男子。

 

名牌西裝與昏暗環境格格不入，他坐在通道旁的位置，有意不讓其他人接近她們，看來是司機，也是保鏢。

 

“我還知道，彩瑛和娜璉學姐關係不錯，娜璉學姐特地找過學長，提醒他好好照顧她的人，別把人弄傷了。”

 

“不過......我看學長訓練她的架勢，肯定沒有聽進去。”

 

名井南察覺到她的視線，不回頭也知道她看見誰。

 

以前試過和周子瑜半夜離家出走，躲進網吧玩遊戲，直至把身上的錢全花光。自此，網吧成了名井家重點提防的場所。

 

“南姐姐怎麼對田徑隊突然感興趣？”

 

多虧了學長，她明明不在田徑隊，好像成了一員，掌握訓練情況，了解他們最近的表現，甚至闖出來的禍。

 

“那個帖子。”

 

螢幕因長時間靜止而睡眠，黑色畫面照射不出她的神情。名井南放下剩一半的冰美式，抽出幾張紙巾，擦乾淨掌心。

 

“南姐姐可以放心，田徑隊不是要搶風頭，他們只是闖禍了。”

 

金多賢點頭，瞬間恍然大悟，難怪眼前人問她一晚上田徑隊的事。不管是好是壞，校內學生都在關注田徑隊的動態。

 

“闖禍？”

 

“真要說的話，其實是英雄救美的故事，還是個小英雄。”

 

與田徑隊有關的代名詞，一是花心，因為田公子的情史。二是打架，一群硬漢天天訓練體能，出現摩擦不妨以拳頭說話。

 

她沒有深入說下去，相信名井南聽故事的能力。

 

“芭比娃娃送你了。”

 

時間是“深夜”，地點是“酒店”，人物是“兩個女生”，結果是“額上的傷”。名井南不久便想明白，原來有人大晚上出去當小英雄了。

 

“就這麼簡單？”

 

金多賢差些把嘴邊的熱巧克力噴出來，沒想到分享幾句話就足夠了。

 

“當然不是。”

 

見她立刻笑不出來，如坐過山車般跌進谷底，名井南掩不住微笑。

 

“還要陪我玩遊戲。”

 

適當的斷句，停頓得恰到好處，一向是她腹黑的小把戲。

 

 

出發前往理髮店的路上，天色昏暗，一盞盞路燈照亮街道。

 

晚上不比白天溫暖，陣陣涼風吹拂臉頰。湊崎紗夏披着紅黑格子襯衫，雙拳縮進過長的袖口，雙臂緊貼腿側。

 

兩人並肩行走，輕輕擺動的手，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冷冰冰的。最近天氣轉暖，背包沒有常備的風衣，換成較薄的襯衫。

 

“借給你。”

 

周子瑜沒有停下腳步，脫掉左邊的肩帶，把背包甩到身前，緩緩打開拉鏈，取出裡面的襯衫，遞給湊崎紗夏。

 

“啊？我不冷呀。”

 

一團黑影忽然閃過來，湊崎紗夏嚇得摸摸胸口，逐漸看清是黑襯衫。周子瑜僅僅穿着一件單薄的T恤，不比她暖和多少。

 

“我不冷，你穿上吧，一會感冒就麻煩了。”

 

她時常待在名井南偏愛的十八度低溫裡，儘管手腳冰冷，但有一顆溫暖的心，此時沒有感覺到夜間的涼意。

 

何況，定期接受高強度訓練的小猛獸都病倒了，松鼠看來更不強壯。

 

“子瑜不冷嗎？”

 

湊崎紗夏皺起眉頭，不相信她的話，下意識摸她的手。快要碰到的一刻，想到她不喜歡肢體接觸，猛地收回手。

 

“不穿的話，那就披着。”

 

看不見她那隻尷尬的手，周子瑜抖了抖襯衫，慢慢披在她身上，蓋着那件紅黑格子襯衫。她不忘替她整理衣領，不讓順滑的面料沿雙肩滑下來。

 

“噢......”

 

湊崎紗夏愣住，看她一個箭步擋着視線，抬起的雙臂，幾乎抱住她的頭。耳畔掠過她帶起的微風，可她冰涼的指尖，沒有撫摸她後頸的肌膚。

 

連整理衣領都很溫柔，細心得不碰到她的脖子。

 

“好了，我們繼續走吧。”

 

穿兩件襯衫多奇怪，她平時肯定拒絕，伸手就扯下來。當對象是周子瑜，她卻把黑襯衫裹緊自己一些，側頭聞了聞襯衫上的氣味。

 

淡淡的松木清香，一如記憶的味道，她忍不住低頭偷笑。起初，她覺得像強烈的消毒藥水味，慢慢卻覺得有種她獨有的氣息。

 

她想得入神，突然聞到章魚燒的香味，抬頭看見一間小食店。做章魚燒的機器放在門口，冒出沸騰的油煙，此時她卻不覺油膩。

 

“好香啊——”

 

她趴在人家店前的玻璃上，目不轉睛地盯着一顆顆微微晃動的丸子，切成絲的餡料藏在半圓的外皮裡。

 

“我買給你吃。”

 

周子瑜露出淺笑，上前站到她身旁，輕聲開口。

 

一盒裡面有六顆章魚燒丸子，她練完舞就有點餓，何況消耗過卡路里，不用認真計算，也相信自己有多吃一點的資本。

 

“那......我可不可以吃兩盒？”

 

湊崎紗夏的雙眼發亮，伸出兩根手指，說小聲點，就不那麼害羞。

 

“可以。”

 

話音剛落，她走進店裡下單，買了三盒章魚燒。她錯過了湊崎紗夏的笑容，只因趕着轉身買小丸子給她吃。

 

 

小食店不設桌椅，她們靠在路旁的欄杆上，品嚐美味的章魚燒。

 

試想校園傳說的射箭隊女神，和你站在路邊，忽略經過的行人，不顧高冷的形象，拿着兩根竹籤，陪你吃章魚燒。

 

湊崎紗夏整個人都熱了起來，內心洋溢莫名的幸福感。她捧着一盒章魚燒，鼓起腮幫子，咀嚼豐富的餡料，因為她塞了兩顆飽滿的丸子進嘴裡。

 

周子瑜進食的速度不快，但只有六顆丸子，還是比她早吃完。她把竹籤藏空盒子，放回掛在手腕的塑料袋裡。

 

過一會，她從背包拿出礦泉水，擰開蓋子，仰頭緩緩喝水。喝到一半，突然想到湊崎紗夏或會口渴，而附近不見售賣飲料的便利店。

 

進食的過程，湊崎紗夏一直凝視眼前人，視覺和味覺的雙重享受。她回去要告訴平井桃，原來章魚燒就是要配周子瑜。

 

“我臉上有東西？”

 

她只是感到疑惑，毫無起伏的語調像透出一絲不悅。

 

“沒有......”

 

淡淡的一句話徹底喚醒她，猶如一陣寒風襲來。她連忙挪開視線，低頭盯着所剩不多的丸子，回去也不可以跟平井桃說實話。

 

“專心一點。”

 

周子瑜抓住水瓶，抬手敲了下她的腦袋，提醒她別發呆，暗自擔心那根尖銳的竹籤刺疼她的嘴唇。

 

“……痛！”

 

吃個章魚燒也要被打，湊崎紗夏頓感委屈，乖乖把最後一顆丸子吞下去。

 

“痛？”

 

一個單音節的字，周子瑜感覺她在撒嬌。她的拳頭根本沒有握緊，僅僅屈曲着手指，不可能發出那麼大的力道。

 

“好痛，子子你幹嘛打我！”

 

若剛才只是錯覺，這聲“子子”一定可以定義為撒嬌。

 

湊崎紗夏扯開塑料袋的把手，把空盒子塞進去。她故意瞪她一眼，深怕晚風吹散自己的聲線，讓她聽不清楚。

 

“會痛嗎？”

 

周子瑜愣住，提着的塑料袋不重，並不勒手。

 

“我看看。”

 

不待湊崎紗夏應答，她把身子往前傾，隨着抬手的動作，搖晃的塑料袋向下滑落至手肘，眼睛找到剛剛打到她的髮根處，輕揉她的頭髮。

 

“不......不是很痛啦......”

 

她身上沒有章魚燒的味道，還是清新的松木香。湊崎紗夏紅着臉，感謝夜色遮掩她的表情。她揪緊腿側的運動褲，沒有投入眼前人的懷抱。

 

你可知道，刺蝟的腹部，是最溫柔的羽毛。

 

“再不走......理髮店就關門不等我們了。”

 

說要走的人是她，停留原地的人也是她。只要後退，便可逃離包圍她的懷抱，可是她沒有。

 

“嗯。”

 

周子瑜收回手，跟在湊崎紗夏背後，像她一樣加快步伐，順便把塑料袋扔進經過的垃圾桶裡。

 

注視她的背影，黑襯衫變成保護色，讓她融入這片夜空。

 

天上沒有星星，她是最亮的一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