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光

Chapter 26

 

二十通未接來電，只為平井桃的臂力。湊崎紗夏匆匆下樓，簽收紙箱，裝滿大小姐網上購物的成果。

 

林娜璉和朴志效外出買菜，呼叫平井桃幫忙收快遞。平井桃抱得起金多賢，湊崎紗夏抱不起沉重的紙箱。

 

湊崎紗夏彎下身，雙掌抓住紙皮，雙臂承托箱底，一鼓作氣。咬緊牙關，用肩膀緩緩推開大門。

 

走進大堂，湊崎紗夏側身靠牆，手肘觸碰按鈕，電梯門開啟。擠進電梯裡，臉色漲紅，掌心冒汗，湊崎紗夏呆站那裡，雙臂漸漸發麻。

 

抬頭一看，顯示屏停留同一層，發現還沒按樓層。沉甸甸的紙箱，總想逃離懷裡，湊崎紗夏抱緊一點，下巴擱在透明膠帶上。

 

回到指定樓層，湊崎紗夏踏出電梯，直往客廳，放下紙箱。打開冰箱，取出礦泉水，湊崎紗夏喝了幾口水，感到一絲涼快。

 

為了這個紙箱，湊崎紗夏錯過一場約會。師徒吃飽睡足，準備逛街，邀請湊崎紗夏同行，湊崎紗夏一臉委屈，搖頭不去。

 

林娜璉笑言不見紙箱就要見人，湊崎紗夏不敢擅自作主，將紙箱暫存她和平井桃的家，只好留下來等待林娜璉認領紙箱。

 

大小姐專用的電視機，一打開就重播愛情電影。湊崎紗夏抱住遙控器，研究按鈕的功能，依然不懂切換至電視頻道。

 

偶爾看兩眼劇情，湊崎紗夏靠在軟墊，專心玩手機。手機快沒電，冷空氣盤旋身邊，湊崎紗夏半睜開眼，昏昏欲睡。

 

 

出去一趟，剛好經過電影院，剛好想看上映的電影。林娜璉一意孤行，不管朴志效提醒她買菜做飯，先看一場電影再說。

 

快遞員致電林娜璉一遍，林娜璉打給平井桃二十遍。湊崎紗夏一接電話，林娜璉一口氣交代要事，然後繼續看電影。

 

買菜做飯，林娜璉買菜，朴志效做飯。林娜璉捲起袖子，打開水龍頭，水柱急速降落砧板，飛濺出來的清水弄濕圍裙。

 

朴志效睜大眼睛，連忙上前，猛抓林娜璉的胳膊，拉她出去。寧願辛苦一點，免得林娜璉愈幫愈忙。

 

“志效，你信我一次，就一次嘛——”

 

滑溜溜的塑膠手套有點可愛，手臂有點癢，林娜璉一笑，軟趴在朴志效身上，任由她拖著自己走。

 

“求求你讓我做飯，放過兩個孩子吧！”

 

朴志效打了個冷抖，說來就來的果汁，涼透心的清爽。

 

砰一聲關門，保姆自動請纓，懇求大小姐的十指不要沾水。

 

打開包包，林娜璉擠出些許潤膚露，搓一遍手掌，保持水潤的肌膚。取出潤唇膏，慢慢塗嘴唇，發出啵一聲，笑看睡美人。

 

衣著單薄，鬆垮垮的T恤衫，不經意露出肩頭，似有若無的曖昧。湊崎紗夏放肆得躺在沙發，大膽在她身旁睡覺。

 

如此迷人的笑容，迷惑不了大小姐。林娜璉知書識禮，拿起格子襯衫，紅黑相間，平井桃好像也有一件，跳舞的汗味毫不性感。

 

舞蹈社正副社長，無分彼此，偏愛交換衣服穿。不洗衣服，省電省水省力，林娜璉深吸口氣，聞到一股香水味，佩服湊崎紗夏。

 

襯衫遮掩滑嫩的香肩，勾引不了大小姐，小可愛只會勾起她的笑容，引起她的保護慾。

 

湊崎紗夏霸佔整張三人沙發，林娜璉坐在地上，剪開透明膠帶，打開紙箱，一件件新衣服扔向沙發，逐漸包圍睡美人。

 

吱吱吱的摩擦聲愈趨刺耳，夾雜砰砰砰的砧板聲，湊崎紗夏擰緊眉，臉頰有點涼，舉手一摸，竟然是順滑的絲綢。

 

朴志效忙於下廚，不分心給林娜璉意見，幸好身旁有小可愛。平井桃怎麼對待湊崎紗夏，林娜璉效仿平井桃。

 

“你看我新買的裙子漂亮嗎？”

 

貨真價實，沒有色差，林娜璉拎起連身裙，湊近看睡美人，輕撫湊崎紗夏的手臂，沿手肘滑落手腕，來回數遍，笑問道。

 

蜜桃味撲鼻而來，手臂有點癢，湊崎紗夏眉頭一皺，緩緩睜開眼，視野逐漸清晰，紅唇靠得太近，不由得一愣。

 

慢火熬湯，廚房悶熱，朴志效適時出來透氣。

 

湊崎紗夏躺臥沙發，林娜璉彎下腰，低頭即可親下去。湊崎紗夏有點迷惘，揉了揉眼睛，雙拳捂住胸口，默默無語。

 

“我長得好看，你也不用這樣看我，我會害羞的喔。”

 

天真爛漫，並不浪漫，天真不反抗，爛漫不經心。林娜璉轉過身，攤開雙手，無奈的目光投向朴志效，笑得有點壞。

 

“你叫醒人的方式最好看了。”

 

親親抱抱的輕量版——撫摸手臂，林娜璉刀下留人，別說湊崎紗夏剛睡醒，就算朴志效處於清醒狀態，同樣受到驚嚇。

 

“湊崎紗夏，你不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臉上浮現些許疑惑，湊崎紗夏搖頭不語，想不通林娜璉為何親近她。

 

“小美人就是喜歡你不說話嗎？”

 

受不了親暱至肉麻的稱呼，朴志效一臉嫌棄，皺起鼻子，寧願躲進廚房。少了平井桃，來了湊崎紗夏，林娜璉不會輕易放過。

 

“子瑜是你女朋友嗎？”

 

試探也好，攤牌也罷，不想連累遲鈍的木頭。湊崎紗夏坐直身子，小腿晃來晃去，下意識摸索拖鞋，腳趾偏偏碰到冷冰冰的地板。

 

品牌標籤散落茶几，透明袋子丟落一地，數不清沙發堆積多少件新衣。湊崎紗夏環視一圈，逐漸皺眉，找不到拖鞋。

 

“據我所知，我的女朋友好像是平井桃。”

 

舞蹈社副社長果然爽快，林娜璉憋不住笑，檢查買給孫彩瑛的新衣服。衛衣保暖，夾克耍酷，壞小孩有錢給她買頭等機票，沒錢買衣服穿。

 

舞蹈社盛產小可愛，先是平井桃，再來湊崎紗夏。若非金多賢使盡渾身解數，舞蹈社不是樂隊的對手。

 

平井桃想聯手就惹事，不合作就置身事外，害她賠了夫人又折兵。壞小孩不管她怎麼玩，這次卻認真生氣，不滿她的眼光，選錯後備情人。

 

運動會的表演舞台，歡迎舞蹈社預約開會時間。林娜璉不陪湊崎紗夏聊天，現在只想討好壞小孩。

 

“子瑜不喜歡我，我衷心希望校園宣傳片順利拍攝。”

 

眼前人是敵是友，湊崎紗夏分不清楚，自知問了私人問題，得不到答案也合情合理，坦言想法，起身離開。

 

“我的人今晚來吃飯，不想看見舞蹈社的人，你們出去玩得高興一點。”

 

林娜璉放下剪刀，抬頭看湊崎紗夏一眼，交代注意事項。

 

湊崎紗夏一愣，眼裡閃過些許訝異，明白林娜璉話中有話。若非林娜璉和平井桃達成共識，她怎會裝作看不見金多賢留在宿舍。

 

這是共用客廳，不是私人空間。

 

湊崎紗夏蹲下身，沿路撿起地上的袋子，扔進門口旁的垃圾桶。

 

“還有，你喜歡小美人也沒關係——”

 

身後傳來林娜璉的笑聲，湊崎紗夏握住門把，聽見專屬林娜璉的關鍵詞。

 

“喜歡就喜歡啊，又不用在一起。”

 

還沒推門離去，湊崎紗夏低頭片刻，發現自己一直赤腳行走，忘記找回拖鞋，遲來的涼意湧上心頭。

 

“彩瑛是我的人，她的朋友也是我的人。”

 

林娜璉跪伏地上，看到不知何時踢進沙發底下的拖鞋。指甲沾染些許灰塵，林娜璉緩緩起身，膝蓋浮現淺淺的紅印。

 

“副社長不用多慮，我只想小美人學會跳舞。”

 

湊崎紗夏轉過身，塑料拖鞋飛過來，啪嗒一聲飄落眼前。林娜璉找到拖鞋，物歸原主。

 

“舞蹈社善待我的人，我不會虧待舞蹈社。”

 

難得與舞蹈社副社長會面，林娜璉把握時機，溫馨提示。

 

“平井桃不想見我，我也沒空應酬她。要是我的人不想跳舞，校園宣傳片不會開拍，運動會也沒有舞蹈社的舞台。”

 

眼前人面帶微笑，湊崎紗夏歪頭一笑。

 

調戲還是挑釁，舞蹈社副社長皆可接受。

 

 

自助餐限時供應，窗外的燈光表演結束。吃飯不宜談正事，用餐完畢，奈何來不及吃甜品，意猶未盡，滿腹牢騷。

 

“朋友，你不打算帶女朋友給我看嗎？”

 

孫彩瑛環抱雙臂，不與她握手言和。堅持不戴戒指的人，分明戴戒指給她看，戀愛預告格外高調。

 

“你不准我談戀愛？”

 

沒有奢侈至包場吃自助餐，久站不坐已引起注目。答非所問，周子瑜坐下來，語帶笑意。

 

“一手賠一手，誰廢了我的手，害我畫不了畫？”

 

沉默是金，高人開始戴銀，可惜沒有高人一等。孫彩瑛似笑非笑，抓起一堆炸薯條，隨時投向對面的吸血鬼。

 

“你的手，我用不了。”

 

周子瑜勾起嘴角，沉得住氣，孫彩瑛大不了弄髒她的衣服。指紋在手，隊長不管她的私事，銀戒指非戴不可。

 

“我不管娜璉姐姐怎麼玩，但那位社長就是不行。”

 

孫彩瑛鬆開拳頭，不拿食物賭氣。抽出紙巾，抹不走油膩感，前往洗手間，清洗乾淨雙手。

 

“帶你女朋友來見我，我要開香檳慶祝。”

 

吸血鬼不穿風衣外套，不便孫彩瑛調戲她，只好扔給她一團廢紙。

 

周子瑜垂頭一看，笑而不語。

 

舞蹈社宣傳單張背面，殘留模糊的鞋印，非舞蹈社社長莫屬。隨身攜帶廢紙是好習慣，孫彩瑛一向善用廢紙。

 

孫彩瑛帶她吃自助餐，周子瑜替她買鞋子，送給平井桃。

 

不送鞋子，吃不下飯，喝不了湯。

 

速戰速決，指定甜品，使命必達。

 

 

計程車停在宿舍大樓，分頭行事。周子瑜回來取車，孫彩瑛上樓拿外套，擔心弱質纖纖的吸血鬼禁不起風吹。

 

晚上清涼，周圍安靜，大片樹影微微晃動。紙袋掛在把手，周子瑜坐在車座，雙腳下地，抱住雙臂，等待保暖的外套。

 

孫彩瑛講究美學，費時為她搭配外套，襯托這件白色圓領長袖。周子瑜盯住門口，迎來熟悉的身影，以及一抹不懷好意的壞笑。

 

外套掛在同一衣櫃，兩人風格各異，孫彩瑛不可能拿錯外套。周子瑜有多件外套，類型單一，顏色偏深。

 

孫彩瑛將外套交給周子瑜，雙手插袋，耍酷離開。孫彩瑛不缺新衣服，送上嶄新的棒球外套，遮掩秘密情人買給好友的新衣服。

 

周子瑜拉上外套拉鏈，騎車前往另一座宿舍大樓。改走單車徑，燈光閃爍，周子瑜全速前進，猶如一股疾風，飛快掠過沿途的美景。

 

到達目的地，周子瑜不急於下車，掏出手機，沉思片刻。二選一，送給誰不重要，舞蹈社的人即可。

 

金多賢接她的電話，承認團長的身分。團長賣人情給她，周子瑜一定回禮，指定舞蹈社副社長簽收禮物。

 

[我在樓下，不見不散。]

 

草稿箱暫存預設對白，周子瑜按下發送，靜音模式。逾期不候，周子瑜替孫彩瑛前來攤牌。

 

時機很重要，錯過今晚，不再踏足舞蹈社。任務完成，功成身退，周子瑜和孫彩瑛共同進退。

 

不看手機，依然計時。

 

公路車不只裝載送禮的鞋子，孫彩瑛為她準備一串香蕉，陪她虛耗時間。射箭場有明月，這裡有彎月，隨時賞月。

 

月光猶在，放任公路車靠在地板休息。周子瑜抱住膝蓋，偶爾轉動腳蹬，細聽鏈條的金屬聲，絲絲微風吹拂臉頰。

 

臨近深夜，人來人往，住校生經過眼前，趕回宿舍睡覺。一群人吵吵鬧鬧，忽視陌生人。一個人提大包小包，沒空搭理陌生人。

 

窗戶透出的光線逐漸消散，路燈閃亮如星。周子瑜戴起外套連帽，臉頰埋在膝蓋，右手無力垂下，食指和中指夾住一根煙。

 

凌晨十二點，大樓門口，相隔玻璃門，不認識此人。湊崎紗夏披著格子襯衫，凝視真正的吸血鬼。

 

不接電話，不回訊息，不見不散，欺人太甚。

 

此時此地，周子瑜竟然熟睡，渾然不知有人靠近。湊崎紗夏蹲下來，臉上閃過些許生氣，搶走那根香煙，攥緊拳頭，呼吸逐漸加重。

 

收走一包煙，多來一根煙，治標不治本。

 

冷風沿指縫流轉，四肢僵硬，周子瑜一愣，瞬間清醒，分析氣味，判斷來人。長達一分鐘，確定是湊崎紗夏，如釋重負。

 

練舞不帶戒指，射箭不帶戒指，現在有了戒指。先是銀項鍊，再是銀戒指，一般首飾，有何意義。

 

湊崎紗夏端詳這根香煙，煙味不香。銀戒指是栓住小狗的鏈子，漸漸發現這人好像誤中捕獸器的小狗。

 

但是，沒有憂鬱的眼神，沒有受傷的左腳，不知好了多久。

 

沒有主人，抽一口煙，才敢守候。找不到捕獸器，看不見傷口，湊崎紗夏無從入手，苦無對策，看不懂小狗的眼神，聽不懂小狗的說話。

 

何必等待主人出現，倒不如回家睡覺。

 

“你不喜歡煙味，為甚麼要抽煙？”

 

湊崎紗夏有白色粉筆，欠缺黑板，無法表演書法。淡淡的煙草味鑽進鼻裡，猶如這人身上的氣息，遊走灰色地帶。

 

“我只想透透氣。”

 

周子瑜緩緩抬頭，淡淡一笑，剛睡醒的嗓子略帶沙啞。

 

“我在抽煙，不是睡覺，沒人認得我，不會圍觀拍照。”

 

湊崎紗夏皺眉，不會點燃的煙火，劃分安全距離。手拿一根煙，正在抽煙的錯覺，掩飾不清醒的狀態。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

 

長時間側頭睡覺，無法習慣的不適感。周子瑜揉了揉脖子，拿起紙袋，取出鞋盒，抬頭一愣。

 

金髮閃閃發亮，髮端的水珠降落肩頭，溢出來的香味。紅黑格子襯衫鼓起，白裡透明的睡衣——寬鬆T恤衫，拉繩運動褲。

 

隨風一吹，若隱若現的朦朧美。

 

“我一直聽歌洗澡，看不到你的訊息。”

 

周子瑜捏緊鞋盒，低頭不語，發現她沒有真正等人。漫長的時間，湊崎紗夏不是故意不來，而是準備入睡。

 

不是不見，而是見不了。

 

霸佔她的私人時間，闖進她的私人空間，偷窺她的私生活。一時之間，周子瑜啞口無言，分不清湊崎紗夏正在說私事還是公事。

 

給她相信自己的時間，給她來去自如的空間，給她無拘無束的生活。不過，你一直追求的私生活，究竟又有多優雅。

 

“我第一時間趕下來，你還不相信我嗎？”

 

湊崎紗夏緊抓襯衫袖子，不想給她看見衣衫不整的模樣。本該毫無防備，但不想和她不乾不淨、曖昧不清。

 

這裡不是舞蹈社，而是宿舍門口，不是練舞的休閒服，而是單薄的睡衣。

 

“我不會不見你，你想給我看甚麼？”

 

時間倉促，濕透的腳底緊黏拖鞋，塑料拖鞋或不會發霉。瀏海緊貼額頭，頭髮還沒吹乾，湊崎紗夏有點頭疼，全身無法放鬆。

 

洗髮水混合沐浴露的香味，飄飄然的感覺，頭暈目眩，爛醉如泥。周子瑜有點透不過氣來，沒有提神醒腦。

 

“我替娜璉姐姐送鞋子給學姐，希望學姐好自為之。”

 

周子瑜不看湊崎紗夏，腳下的路開始搖晃，努力站穩。

 

“你怎知道社長穿多大的鞋？”

 

湊崎紗夏看了眼鞋盒標示的數字，無奈一笑。

 

“我不知道。”

 

意料之外的問題，一言難盡，周子瑜還要送甜品回家。

 

“送鞋子......你不是不迷信嗎？”

 

嘻嘻嘻的笑聲落在耳畔，臉上閃過些許歉疚，周子瑜一言不發。

 

“我不代收禮物，你親自送給社長。”

 

師徒重長計議，商討對策，湊崎紗夏偷溜出來。不忍木頭苦等是一回事，對付吸血鬼是另一回事。不經平井桃同意，湊崎紗夏不收禮物。

 

“我不會收回送出去的禮物，你收不了，我就扔掉。”

 

周子瑜轉過身，將鞋盒放回紙袋，抓住把手，扶起公路車。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對白，湊崎紗夏自會說給平井桃聽。

 

鏈輪開始轉動，離別前夕，悄悄抽泣。周子瑜坐在車座，鞋底著地，準備前行，視線範圍多了根香煙。

 

“我讓你回家睡覺，但我醒來會見到你嗎？”

 

湊崎紗夏吸了吸鼻子，伸手攔路，夜間的涼意侵襲手臂。過來見她一面，用行動證明給她看——我有女朋友。

 

星期一，七點鐘，不見不散。

 

“晚安，一起睡吧。”

 

眼底浮現些許笑意，周子瑜輕輕用力，拿回那根香煙。一包煙很貴，她不想湊崎紗夏欠她更多的錢。

 

一起睡覺，不用醒來，不會再見。

 

“你不會跳舞，一個人永遠跳不了雙人舞！”

 

略涼的指尖輕碰手背，湊崎紗夏愣了片刻，氣得跳腳。真是溫馨提示，這人學過芭蕾舞，不用舞蹈社教她跳舞，吸血鬼留在舞蹈社，大材小用。

 

“紗夏姐姐，你還不明白嗎？”

 

練舞，還想練舞，自學即可，何必浪費時間。難得隊長放她出來，周子瑜要認真玩遊戲，晚上沒時間困在舞蹈社。

 

“我不喜歡跳舞，娜璉姐姐不會逼我，但你逼我跳舞，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我要怎樣相信你？”

 

湊崎紗夏凝視周子瑜的雙眸，過分溫柔，溫柔得令人害怕。

 

“你不喜歡和我跳舞嗎？”

 

擦破肌膚的香煙，長一根倒刺，剪不斷理還亂，滲進內心的疼痛。湊崎紗夏鼻頭一酸，有點委屈。

 

“我不喜歡跳舞。”

 

眼眶一熱，湊崎紗夏仰頭苦笑，不會誤解她的話。溫馨提示，喜歡就喜歡，又不用在一起，至少不用一起跳舞。

 

“子子。”

 

一聲子子，一如既往，既往不咎，甜而不膩。

 

“我喜歡你，但沒有逼你喜歡我。我只想和你一起跳舞，是你不專心跳舞，既然你有問題，我就替你解決”

 

“你有女朋友嗎？”

 

周子瑜轉過臉，不敢直視湊崎紗夏的雙眼，胸口擠滿內疚感，拼命深呼吸，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你要我向你女朋友解釋嗎？”

 

傻瓜纏住吸血鬼不放，環抱秋天的楓樹，無懼粗糙的樹皮。

 

“你喜歡我。”

 

明知故問，銀戒指不是裝飾品。周子瑜握住湊崎紗夏的手，十指相扣，慢慢用力，一點一點，傳達刻骨銘心的寒意。

 

對我有幻想，並不夢幻，只是妄想，我要毀掉你的幻想。

 

若不收手，只會受傷。

 

圍繞骨節的揉捏，遠非溫柔的按摩，直接弄疼她。湊崎紗夏嘻嘻大笑，趁機細看那枚銀戒指，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強忍錐心的疼痛。

 

嗚嗚嗚，吸血鬼真危險，紗夏要回家向小桃告狀。眼前人不是湊崎紗夏認識的子子，子子不會這樣對待她的紗夏姐姐。

 

湊崎紗夏咬牙忍痛，幾近靠在周子瑜懷裡。甩來甩去的金髮，飛濺的水滴，周子瑜只看見她的後腦勺，也可想像齜牙咧嘴的模樣。

 

吸血鬼最愛扳手腕，十根手指，有長無短，捐出心肝，耗盡心血，熬夜傷肝，抽一口煙，有血有汗。

 

身經百戰，全身麻醉，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置之死地，而後重生。不會收手，不會掙扎，不會求饒。

 

湊崎紗夏傻得可愛，宛如柴犬，周子瑜垂頭鬆手，愛護動物。

 

周子瑜放手的一刻，湊崎紗夏呼吸新鮮空氣。五指僵硬，指節泛白，不知會否呈現發紫的瘀血，沒有比不牽手更幸福的事。

 

“你果然喜歡我。”

 

酥酥麻麻的電流殘留手掌，疼痛的不只是湊崎紗夏，周子瑜運用超能力，元氣大傷，耗盡電力，推開湊崎紗夏，可她還站在這裡。

 

“有還是沒有，為甚麼不說話？”

 

不甩開她的手，不給她一巴掌，不說不再喜歡她。好人喜歡壞人至這步田地，但我配不上你喜歡。

 

私人問題，不用回答，沉默應對。

 

“我替你女朋友難過，竟然有你這樣的女朋友。”

 

湊崎紗夏歪頭一笑，步步進逼，逼她面對好人，面對自己。

 

“像你這樣的人，我才不想當你的——”

 

臉上閃現灼熱的火，害羞還是生氣。周子瑜拉下拉鍊，脫掉外套，遮掩不停放電的眼眸，硬生生打斷湊崎紗夏的話。

 

“我不想騙你。”

 

真是木頭，反應遲鈍。

 

綻放璀璨的煙花，從天而降的外套奪目，湊崎紗夏眼前一黑，聽得清楚，笑得合不攏嘴，終於找回她的子子。

 

這句話充滿想像空間，任由她發揮想像力。

 

湊崎紗夏抱住棒球外套，興奮得一蹦一跳，好像喝了假酒。晃得周子瑜開始眼花，一陣天旋地轉，神智不清。

 

“你摘天上的月亮給我，我就繼續和你做朋友。”

 

湊崎紗夏指向夜空的月亮，眼裡寫滿得意。周子瑜注視她的側臉，看見彎彎的月亮，透出溫暖的光芒。

 

周子瑜一臉無奈，終究拿她沒辦法，只好配合醉酒的人。打開紙袋，拔出一根香蕉，清新的香蕉味溢出來。

 

“香蕉是善良的。”

 

周子瑜摘下月亮，交給湊崎紗夏，洗走殘留手心的煙草味。

 

“子瑜啊，月亮是不能吃的，我才沒那麼好騙——”

 

公路車砰一聲倒在路面，繼而是劇烈跳動的脈搏。林娜璉沒有告訴她如何面對好人，慶幸平井桃教會她，給好人一個擁抱。

 

周子瑜腳踏實地，伸出左手，勾住湊崎紗夏的脖子，輕輕將她擁入懷裡，掌心搭在她的肩膀。

 

面對小魔鬼，吸血鬼不是不敢碰，而是捨不得碰。周子瑜手腳冰冷，原來湊崎紗夏也不溫暖。

 

“你借我肩膀，我還不了眼淚。”

 

湊崎紗夏渾身發熱，一動不動，擔心懷裡的月亮會否壓扁至香蕉皮，擔心弄髒這般舒服的棒球外套。

 

“你哭過了，不欠我眼淚。”

 

漫天的冰雹，蘊藏的清水傾盆而出，笨拙的雙手如何接住。湊崎紗夏緊抓懷裡的香蕉，還有一團棒球外套，騰不出手來。

 

“下次想抱我，先要笑給我看。”

 

抱緊一點，互相取暖，又會怎樣。不管香蕉皮絆倒旁人，湊崎紗夏放手扔掉天上的月亮，攔腰抱住秋天的楓樹，鎖定搜索範圍。

 

“你不是不會笑，你只是笑給喜歡的人看。”

 

周子瑜明顯一愣，湊崎紗夏嘻嘻大笑，早就找到應付她的辦法。管她有沒有女朋友，又不是和她交往，牽個手抱一抱又如何。

 

“就算你不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你傷害我。其實，你不喜歡我，因為你沒做過對得起我的事情。”

 

不過片刻，湊崎紗夏開始聞味道，松木的清香，猶如消毒藥水，過分乾淨，遮掩的不只是煙草味，恐怕還有毒藥。

 

林娜璉無能為力，送她進舞蹈社求助。無懼扎手的尖刺，湊崎紗夏決不放棄，努力抱住受驚的刺蝟。

 

而刺蝟的腹部，便是最溫柔的羽毛。

 

“紗夏姐姐，對——”

 

擁抱過後，更加痛苦，周子瑜急忙推開湊崎紗夏，俯下身，示範標準的直角，任由湊崎紗夏脫掉她的外套連帽。

 

“我不想再聽對不起，你逼我見你，我原諒你。你不想跳舞，我原諒你。你想過騙我，我原諒你。你弄痛我的手，我原諒你。”

 

濫用對不起，因為沒關係。

 

湊崎紗夏輕嘆口氣，抱住這人的腦袋，打斷預設的對白。

 

一根木頭，事到如今，執迷不悟。

 

“你是人，不是神，只要呼吸，隨時都可以透氣。你不完美，我也喜歡你。我剛才真的很痛，但我傷害自己，證明給你看，我喜歡你。”

 

視線範圍剩下一雙塑料拖鞋，紅白相間，目測她穿多大的鞋，盯住腳趾，牢記她指甲油的顏色。全神貫注，集中精力，記得細節，忘記對白。

 

對白不是對白，對白是對人坦白，但我是腹黑的人，該怎樣漂白。

 

“如果你喜歡我，做些對得起我的事情，證明給我看。我原諒你傷害我，但我原諒不了你傷害自己。”

 

 

蠻不講理，橫衝直撞，傷痕累累，粉身碎骨。

 

緣分已盡，下次以後，欲斷難斷，難捨難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無言感激，謝天謝地。

 

我願意借給你喜歡，沒想到你還給我空氣。

 

我呼氣，我喊痛，終於呼喊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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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沒有打錯字，那句真的不是“下次想泡我”。

久等了，紗瑜終於相遇，我深感欣慰。

多視角的故事，前後幾章敘述不同主角的想法，時間線或在同一天。

我努力表達清楚一點，好好想想下章寫魔豆還是紗瑜。

認真完畢，請魔豆出來。

師徒：兩個傻瓜不是一本正經在調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