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剛走進餐廳,周子瑜望向專屬的老地方,發覺多了一個人。

 

她沒有轉身離去,既然答應要勇敢面對,那就不只是壞人,她也不會避開第一印象是好人的金多賢。

 

孫彩瑛的謹慎,比周子瑜有過之而無不及。她閱人無數,決定帶金多賢來秘密基地,金多賢和秘密也會一起留下來。

 

“朋友,你來了啊。”

 

孫彩瑛留意到金多賢逐漸飄向遠方的眼神,轉過頭,滿臉笑意。她給周子瑜選擇的機會,而她沒有讓自己失望。

 

“這位是多賢學姐,多賢學姐,這是——”

 

話說到一半,孫彩瑛等待周子瑜的眼神示意,究竟要給名字還是姓氏。

 

“是周同學嘛,我們之前見過,周同學也叫我多賢學姐就好。”

 

金多賢臉上的笑意加深,一開口就避免氣氛尷尬。她比較喜歡周同學的稱呼,若她先得到對方的名字,相信湊崎紗夏不會放過她。

 

既然要守秘密,本人就要先守好秘密,不要輕易說出來。

 

“我去買飯,你先陪多賢學姐聊天。”

 

周子瑜點點頭,繼續站在孫彩瑛身旁,看的卻是金多賢的方向。

 

“多賢學姐想吃甚麼?”

 

即使無須排隊,周子瑜也習慣替孫彩瑛買飯,慢慢掌握孫彩瑛的口味,自然不用詢問。不過,她不知道金多賢的飲食習慣。

 

“和你們一樣就可以,但我想喝熱巧克力。”

 

孫彩瑛雙手托腮,一臉崇拜,不是望向射箭隊女神,而是金多賢。不只是舞蹈社的秘密寶劍,還是友善可愛的學姐。

 

好人吸引好人,聰明人也欣賞聰明人。

 

這頓飯的意義,是要迎接秘密基地的新成員。

 

孫彩瑛和金多賢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談天說地。直至周子瑜回來,安靜吃飯,專心聆聽她們的對話。

 

“學姐,你有我的手機號了,要不要打給我看看?”

 

別人道別是準備握手,孫彩瑛卻是準備掛電話。會浪漫代表有創意,她用紙飛機傳給金多賢她的手機號,書寫的浪漫永不落後。

 

“放心,我會展示我的誠意。”

 

螢幕一亮,鈴聲一響,金多賢打電話的速度不輸紙飛機。

 

“接下來一個月,我的安全就要拜託學姐了。”

 

周子瑜沒有說話,眉頭一皺,默默擔心金多賢成為壞人的新目標,令孫彩瑛願意不耍酷的代價是很大的。

 

“嗯,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們,下次再一起吃飯。”

 

金多賢忽略多通未接電話提示,不看通訊軟件的對話。她沒有當著兩位學妹面前玩手機,抬頭一笑,起身離開。

 

“你才第一次見多賢學姐,就拜託她做甚麼?”

 

孫彩瑛笑得有點壞,喝兩口草莓特飲也笑出聲來,十分不對勁。這副模樣通常是小猛獸找到新獵物的戀愛預告。

 

周子瑜不關心她的戀愛進度,只代言分手,可這次也不能不問。

 

校園宣傳片本就是連累舞蹈社,雙人舞的拍攝方式,根本要求學姐、前輩、高手教學妹、後輩、新手跳舞。

 

明明有求於人,卻恩將仇報。

 

她不想孫彩瑛去舞蹈社談情說愛,而不是認真練舞。

 

“說你木頭就是木頭,感性的話聽不懂就算了。你也是聰明人啊,看不出學姐答應私下教我那段雙人舞嗎,我和那位社長真的合不來。”

 

孫彩瑛一臉無奈,有時不想說話也不得不說話。慶幸周子瑜還是懂得發問,這也是主動的說話方式。

 

“連練舞都搞定,我現在真的不怕她們社長了。”

 

孫彩瑛習慣要給木頭較長的反應時間,一說出來更藏不住笑。比起練舞,她更期待平井桃看見她“自學”的成果。

 

“彩瑛,你這樣做不好,會不會連累多賢學姐?”

 

草莓特飲只剩下幾滴,木頭的反應時間尚算正常。孫彩瑛開始品嚐掛著杯沿的草莓,終於等到回應。

 

“這是你情我願的啊,人家社長把人推給我,這麼好的時機,我不接就傻了。”

 

一如既往,像說明她開始戀愛的原因,你情我願。周子瑜擰緊眉,更加擔心事情沒有孫彩瑛說的那麼簡單,雖然孫彩瑛不會騙她。

 

“甚麼意思?”

 

不怪周子瑜不明白,她錯過練習室外面的辯論比賽。原來當時的題目,可能是金多賢該何去何從。

 

“我說時機很重要,除了多賢學姐,你不要離舞蹈社的人太近,免得變傻。副社長傻了,社長更傻,不把自己人當作自己人。”

 

孫彩瑛不耍酷,就很有耐性,慢慢解答周子瑜的困惑。

 

“多賢學姐很聰明?”

 

似是捕捉到重點,周子瑜開始明白為何孫彩瑛帶金多賢來秘密基地。

 

“嗯,一說起舞蹈社,大家只知道有雙劍,但我發現有一把隱藏鋒芒的寶劍。多賢學姐好像不是懂得裝傻,而是甘心裝傻。”

 

正副社長,雙劍合璧,撐起舞蹈社這座孤島。舞蹈社注重團隊精神,孫彩瑛也不懷疑他們的個人能力,金多賢的搞笑舞蹈絕對首屈一指。

 

“我還以為這把劍不知道自己是寶劍,今天總算大開眼界,原來舞蹈社社長也像射箭隊隊長一樣自私,她比你隊長好一點,她是要私藏寶劍。”

 

說著說著就回到自己身上,周子瑜眼神一頓,打算結束話題。

 

“只是對新人的磨練而已,射箭隊上下都是經歷過的……”

 

自我安慰還是天真無知,事過境遷,孫彩瑛也不想深究。林娜璉做了不少好事,可也有她做不到的好事。

 

“知道啦,你最大公無私了,不然也不會變成這副模樣。”

 

孫彩瑛戲謔一笑,打量一遍身旁人。雖說好友適合深色,也會想像她有一天可能喜歡淺色。

 

“哪個模樣?”

 

周子瑜勾起嘴角,一顆一顆慢慢扣上風衣外套的鈕扣。

 

“果然人靠衣裝,你今天終於好看一點。”

 

上一秒還在深情對視,下一秒趕快別過臉。非禮勿視,孫彩瑛肯定周子瑜是故意的,腹黑的人連自己也不放過,真過分。

 

“唉啊,我這等小人物快要高攀不起我們的射箭隊女神了。”

 

孫彩瑛沒有臉紅,卻決定逃離周子瑜身邊。有時也分不清,她是木頭,還是腹黑的木頭。

 

“你知道就好。”

 

周子瑜目送孫彩瑛的背影,望向門口長達五分鐘,確定孫彩瑛不會折返,慢慢失去微笑。

 

獨自坐在角落,放任眼睛變得空洞,不想對上任何人的眼神。其實深知自己的魅力所在,才不想吸引那麼多的目光。

 

漫長時間,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好像與外面的雨點融為一體。

 

她是水,凡人為了生存而需要她。

 

只是不明白,眾多口味,任君選擇,何苦執著於淡而無味的水。

 

 

要不都是傻瓜,就是心靈感應。湊崎紗夏消耗大量汗水,花了半小時,終於找到平井桃。

 

“我餓,我走不動,蚊子吃飽我都沒吃飽。”

 

平井桃不傻,找了張長椅坐下,乖乖等待湊崎紗夏。可惜,她今天穿了運動短褲,就算她不停跳舞,也對付不了渴望吸血的蚊子。

 

“你能走到這裡來,我也服氣了。”

 

湊崎紗夏邊抱怨,邊拉起平井桃。若她不伸手,平井桃絕不會動。

 

一邊胳膊搭著湊崎紗夏的肩膀,平井桃卸下全身的力氣。湊崎紗夏渾身是汗,平井桃不嫌棄,她也隨便。

 

一個穿黃色衛衣,一個穿橙色衛衣,並肩而行,挺像小熊維尼和跳跳虎,就是差了件紅色短袖。

 

“多賢不回我訊息,也不接我電話……”

 

舞蹈社的副社長不算可憐,社長更可憐,連找個社員都找不到。

 

“可能在上課。”

 

湊崎紗夏只顧記住來路,暫時分不了神,敷衍平井桃。

 

“我記錯了,我一直在想,原來她下午沒課。”

 

不像平時立刻說湊崎紗夏敷衍她,平井桃搖了搖頭,繼續開口。

 

“我騙了她有課,她真的去上課怎麼辦?”

 

難不成平井桃找金多賢,發訊息、打電話、跑一趟,僅僅為了提醒金多賢不要去上課?

 

“多賢又不傻,你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傻嗎!”

 

想到此,湊崎紗夏感到她的汗水、她的時間流逝得有點傻。

 

柴犬狠狠吠一聲,平井桃默默站好,不賴在湊崎紗夏身上,低頭走路。可她很累,腿很酸,還傳來隱隱約約的痛楚,只好裝作自然,慢慢前行。

 

湊崎紗夏一直向前行,不知不覺加快步伐。她想快點回宿舍,快點叫外賣給平井桃吃,以免她待會兒餓暈了。

 

“紗夏,我真的很傻,不配當社長……”

 

身後傳來輕輕的聲線,好像充滿疲憊。湊崎紗夏瞬間心軟,停下來又不回頭,默默等待平井桃追上她的步伐。

 

“別說傻話,我知道你餓了,現在就叫外賣。”

 

湊崎紗夏掏出手機,不問平井桃的意見,直接點她最愛的豬蹄。她走了那麼多路,當然要以形補形一下。

 

“你不懂……”

 

明知湊崎紗夏點外賣就是請客,平井桃卻沒有感到興奮。

 

“你又在碎碎念甚麼,餓就不要說話,留一口氣活著。”

 

湊崎紗夏走遠一點,握住手機,開始向對方交代平井桃最愛的菜單。

 

不懂愛,只懂吃。

 

盡情享受喜歡的甜蜜,忘記細味妒忌的苦澀。她喜歡的不是簡單平凡的豆腐,而是魅力非凡的巧克力。

 

喜歡巧克力,也不是先甜後苦,還是先苦後甜的問題。

 

平井桃不能放棄跳舞,因為她是不合格的美食家。她發現寶物,不願與人分享,竟然獨自收藏。

 

食物有五味,哪怕是一顆巧克力,也要讓她嘗遍甜酸苦辣咸。

 

 

正式開始練舞那天,周子瑜和湊崎紗夏早午晚對室友說一遍的,是記得要練舞。不是互相問候,而是單方面請求。

 

其實,孫彩瑛和平井桃挺有默契。一個是非平井桃則視,非練舞則聽,另一個也是非孫彩瑛則視,非練舞則聽。

 

事實證明,即使是朝夕相對的室友,也可以在最需要她們的時候,不在。

 

過了約定時間,也不見平井桃和孫彩瑛,湊崎紗夏已察覺到不對勁。

 

若因校隊社團間的緊張氣氛,孫彩瑛不願和平井桃單獨相處,湊崎紗夏願意代表舞蹈社讓步,雙人舞變成群舞。

 

湊崎紗夏拜託周子瑜告訴孫彩瑛,展示舞蹈社的誠意。結果,孫彩瑛不妥協,平井桃更加生氣,兩人口徑一致,拒絕出席。

 

周子瑜和湊崎紗夏坐在冰冷的地板,背靠練習室的鏡子,默默等待理應出現的朋友。

 

兩雙眼眸一直注視練習室門口,偏偏等不到熟悉的身影。

 

周子瑜身穿湊崎紗夏期待的輕便服,黑色短袖印有白色印花,點綴深色的一點淺色,藍色運動褲,黑色外套綁在腰間。

 

連她這麼有耐心的人,也默默將伸直的雙腿翹起來。

 

湊崎紗夏沒有發亮,身穿黑色寬鬆背心,黑色運動褲,藍色格子襯衫綁腰,一直調整坐姿,伸直雙腿,盤起雙腿,抱住膝蓋。

 

兩人身處荒島,忘記時間流逝,只好並肩結伴,直至天荒地老。

 

不說話,眼神逐漸失去焦點,模糊的視野帶來安心。周子瑜不是一整天都保持清醒的人,偶爾也想放下戒備。

 

不說話,眼神死死盯住門口,疲憊的眼睛帶來不安。湊崎紗夏不是一整天都保持微笑的人,偶爾也想放鬆一下。

 

漫長的等待,呼吸頻率、心跳節奏慢慢接近,像荒島唯一的時鐘。只有彼此的存在,見證流逝的時間。

 

等待不可怕,怕的是有了期待。

 

天不荒,地不老,天無情,地無意,怎會相守一生。天地的距離,只能遙望,不能靠近,凡人不會不知天高地厚。

 

“要練舞嗎,就算只有我們?”

 

只跳舞不說話,如非必要別開口,連多餘的稱呼也請省略。

 

“好的。”

 

周子瑜回過神來,轉過臉,輕輕點頭。湊崎紗夏一開口,猶如指引方向的星光,照亮躲在深淵的她。

 

“她們不來一起玩,只有我們練舞真的有意義嗎?”

 

湊崎紗夏彎腰,撫平運動褲的皺痕,緩緩走到練習室中間。

 

“嗯,好像也要對好她們的位置……”

 

影隨光,周子瑜距離湊崎紗夏一步之遙,等待她開始示範編舞。

 

“這樣下去,我怕最後我們連宣傳片都拍不成了。”

 

可以自欺欺人,心的反應卻騙不了自己。聽到湊崎紗夏的話,周子瑜竟感到一絲喜悅,忘記細味湊崎紗夏話中的情緒。

 

“宣傳片……對紗夏姐姐很重要嗎?”

 

若是真正的疑問句,不會加上稱呼。正是校園宣傳片對周子瑜不重要,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可惜湊崎紗夏沒有心思細聽。

 

“答應了就要做到最好,不是為了炫耀,是要對得住自己。就算最後拍不了,至少我也努力過,不是嗎?”

 

湊崎紗夏不只鼓勵周子瑜,也是提醒自己冷靜下來。

 

她的心因平井桃的反常而無法平靜。這時候,明知周子瑜與她一樣無奈,湊崎紗夏不能對她表現煩躁不安的一面。

 

自己的事情,可以樂觀去想,朋友的事情,又會牽動情緒。

 

“可是得不到好結果,付出的努力都白費了……”

 

周子瑜眼神一黯,莫名有點內疚。她根本在浪費湊崎紗夏的時間,不配得到湊崎紗夏的鼓勵。

 

湊崎紗夏借給她的東西愈來愈多,何時可以還清。

 

“努力了,收穫都在自己身上,不是別人可以看到的。”

 

即使本人也不知所措,湊崎紗夏迅速調整心情,綻放笑容。轉過身,湊崎紗夏決定找些東西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四人的編舞。

 

“我先開錄像機試一試效果好不好?”

 

基於禮貌,湊崎紗夏告訴周子瑜會準備錄影,既然對方答應拍攝,肯定有能力保持自然。

 

湊崎紗夏沒有多想,不等到回應,拿出錄像機,搬來三腳架。

 

“你——”

 

一抬頭,湊崎紗夏張著嘴,眼裡浮現些許難過。她手握錄像機,還沒開機,看見周子瑜的背影,看不見手機。

 

“你哪裡不舒服嗎?”

 

湊崎紗夏沒有靠近,站在原地,低頭苦笑,逐漸明白過來。原來她對周子瑜的了解,遠遠不只是名字。

 

周子瑜深呼吸多少遍,湊崎紗夏不想再傾聽計算。

 

“沒事……拍得清楚嗎?”

 

周子瑜緩緩回過頭,看的不是湊崎紗夏,而是湊崎紗夏背後的牆壁。她的眼神似乎投向湊崎紗夏,只是恰到好處的錯覺而已。

 

“拍不了,我這個傻瓜,忘了充電。”

 

湊崎紗夏放下錄像機,不知道如何面對周子瑜。明明沒有伸手,總是不經意碰到她身上的刺,不只是刺傷自己,也是加劇她的傷勢。

 

靠得近她的人,走不進她的心。得到名字不代表交出真心。她用名字,抵抗自己的真心。

 

不想說敷衍或應酬,因為相信她不是這樣的人。

 

遺憾的是,一段雙人舞,無法心靈交流,根本毫無意義。不是追求完美主義,而是她們走不下去。

 

勉強前行,成就一段貌合神離的雙人舞,只會讓對方比下去,獨自承受冷言冷語。為何射箭隊要不自量力,偏要跑去舞蹈社丟臉。

 

她們組隊已不公平,任由旁人笑她是傻瓜,更不負責任。湊崎紗夏寧願變成天才,至少她們都會快樂一點。

 

“子子,我也不練舞了,我們舞蹈社會負全責。”

 

周子瑜愣住,冷靜下來也無法理解湊崎紗夏的情緒變化。上一秒還說不放棄,下一秒就說要放棄。

 

“我的社長都不想當社長,那我這個副社長只能與她共同進退。”

 

“你們要退出不拍宣傳片?只是因為我們?”

 

壞人不願負責,好人主動負責,連林娜璉也無法讓射箭隊隊長負責任,壞人不用退隊,好人自願退出。

 

“是我們要對自己負責,教不好你們,是舞蹈社的責任。”

 

湊崎紗夏不會聽不懂平井桃的話,她不會拿跳舞來賭氣,這是她最重視的東西。拒絕練舞只是藉口,她不想拍校園宣傳片。

 

“子子,你可以刪掉我的手機號,不用再來舞蹈社找我。”

 

周子瑜該感到高興,舞蹈社退出不拍宣傳片,計劃不告終也要重新選角。

 

“這真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以後都不會再見。”

 

湊崎紗夏不再嘗試了解她,她不用繼續研究光和火,百利而無一害。

 

可她為何連在這種時候,也笑不出來。

 

“對不起,我不能繼續用行動證明給你看,但我沒有騙你。”

 

沒能力走進她的心,何不放手讓她遇到下一個有能力拯救她的人。不過,放手之前,湊崎紗夏會好好道別,才不後悔與她相遇。

 

“我眼睛看到的你,就是真的。”

 

湊崎紗夏凝望周子瑜的眼睛,不再在意她是否對上自己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在怕甚麼,也沒資格去問。但你一怕,其實我更怕,因為我連你在怕甚麼都不知道”

 

周子瑜發覺比起過甜的撒嬌,她更接受不了湊崎紗夏這麼無助。

 

“我真的很笨,現在才明白,原來你怕的是我,你怕的就是我的眼睛。”

 

湊崎紗夏不是有點笨,也不是真的很笨,而是傻。就是傻才不知進退,就是傻才不懂分寸,就是傻才不會沉默。

 

“上次你的朋友只是叫你朋友,我以為你怕別人叫你的名字,但不只是這樣。”

 

這時,周子瑜終於明白,為何湊崎紗夏想知道她的名字,好不容易得到名字,又重新喚她“子子”。

 

不是像孫彩瑛一樣無法隨時改口,即使待在只有彼此的練習室,湊崎紗夏也小心翼翼得深怕傷害自己。

 

她怕她,她也怕她,互相害怕的人努力靠近彼此,可悲還是可笑。

 

“你的心很溫暖,不要把自己當作冰冷的擺設。就算其他人這樣看你,你也不能這樣看自己!”

 

這是第一次,周子瑜覺得湊崎紗夏不是只會嘻嘻哈哈的傻瓜。她當上舞蹈社的副社長不是靠一股傻氣,而是真的有殺氣。

 

舞蹈社雙劍之一的稱號當之無愧,湊崎紗夏是一把劍,收起鋒利的影,透出閃亮的光。

 

“別人怎麼看就怎麼看,不管他們怎麼看你,你過好自己的人生不就好啦!”

 

不過,湊崎紗夏面對看似自我放棄、自甘墮落的木頭,終於忍耐不了。一連串的話猶如快速揮劍,揚起一陣風沙,周子瑜的眼眶逐漸變得溫熱。

 

不剛不柔,而是溫暖。

 

“你怕我,我也怕你,怕你看我就像看傻瓜。可我選擇先相信你,才知道你沒有騙我,你是在看人,不是看傻瓜。”

 

“你會笑,不是笑我,是因為我,你感到快樂。”

 

湊崎紗夏收劍自如,突然冒出一股傻氣。明明周子瑜才是要哭的人,湊崎紗夏教訓完畢,一臉委屈,鼓起雙頰,強忍眼淚。

 

“你不要騙我,我一直相信你是會哭會笑的人……”

 

真傻,真是傻瓜。

 

周子瑜不怪孫彩瑛幫不了她,而是孫彩瑛不會找到答案。她們是朋友,孫彩瑛看不見自己害怕她眼神的蛛絲馬跡,根本無從入手。

 

湊崎紗夏找出答案,因為周子瑜早就給了她答案。

 

雙方第一次見面起,周子瑜已迴避眼神接觸。直至第四次見面,她主動望向湊崎紗夏。今天第七次見面,她背對湊崎紗夏,再次逃避她的眼睛。

 

兜兜轉轉,回到原點。

 

其實,周子瑜給過很多人答案,可他們不是無心拯救,就是無意深究。

 

木頭以為兔子會找到答案,可兔子全心全意替她清潔大海。而她內心的恐懼,連林娜璉也理解不了。

 

沒有放棄,主動求救,只是無奈,呼天不應,喊地不靈。天使下凡,變成凡人,忘記凡人的問題,自有凡人來解決,不用呼天喊地。

 

原來拯救她的不是天地,而是一個凡人。

 

這個凡人才是她一直呼喊的天地。

 

周子瑜沒有說話,沉默是她對湊崎紗夏的回應。

 

“帽子我已經還給你,以後都不用找我要。”

 

湊崎紗夏為她戴上黑色棒球帽,慢慢拉低帽舌,遮掩她的眼睛。還給她黑色棒球帽,還給她一片黑暗。

 

“祝你生活愉快。”

 

互不相欠,各走各路。

 

雙方第一次道別起,湊崎紗夏沒走,周子瑜已主動離開。直至第四次道別,她回頭找湊崎紗夏。今天第七次道別,她留在原地,湊崎紗夏卻主動離開。

 

回到原點,互換位置。

 

周子瑜躲回她的世界之前,只看見湊崎紗夏的眼睛,透出一點淚光。她要靠這顆星,憑自己的力量,回到光的世界,離開暗的深淵。

 

周子瑜沒有騙湊崎紗夏,她真的是會哭會笑的人。

 

荒島剩一人,猶如暗的深淵,時間開始流逝。原來所在的地方不重要,重要是陪在身邊的人。

 

那一刻,周子瑜好像聽見秒針跳動的聲音,難過的時間真的難過,哪怕一秒也漫長。棒球帽遮掩的眼睛,默默發光。

 

這次,她等不到甜言蜜語,等不到為她擦臉的人。

 

誤以為墮入凡塵就是愛人,終成為失去自我的擺設。不像天使,不像凡人,連自己也無法面對自己。

 

天使的一半靈魂獻給凡間,凡人的一半靈魂送給壞人。

 

漂泊大海,不會游泳,忠於本性,浮浮沉沉。

 

滄海桑田,難得一遇,回眸一笑,不求回首。

 

天荒地老,終須一別,回頭是岸,不求回報。

 

臨別贈言,喚醒靈魂,歸來天地,木頭上岸。

 

言語至此,緣分已盡,不會自愛,怎會愛人。

 

 

有些人的眼神不是在看人,而是在鑑賞美麗的擺設。

 

我擁有你,只會物化了你。

 

不曾擁有一個人,不會失去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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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是不是寫了荒島,是不是dance the “night” away?

傻柴找到答案,傻柴這麼瀟灑,另一個傻瓜功不可沒。

是預告下章沒錯,我可以說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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