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光

世界盃系列-四年一約

2018年。

對面住宅大樓的窗戶逐一亮起燈來，遠望彷彿是半夜開始的燈光表演。

電視機發出的光芒落在疲倦的側臉，孫彩瑛一向對足球不感興趣，依然睜大雙眼，好幾次偷偷掩嘴，忍住打哈欠的衝動。

平時不看足球也不愛熬夜，孫彩瑛卻願意陪在名井南身邊，觀看凌晨上演的世界盃決賽，只因一句“四年一次”，而不是名井南以為的“四年一約”。

名井南在想，既然她這麼珍惜四年一次的世界盃決賽，為何不珍惜一下陪在她身邊四年的人。

後場球員大腳長傳至前場，進攻球員轉身帶球前進，快要起腳之際，鏡頭移至邊界的球證，舉起看不清顏色的旗幟，阻止進攻球員射門的動作。

兩隊球員實力相若，剛開球就互相爭取主導比賽的節奏。上半場已過一半時間，雙方依然在中場較量。

好不容易等到進攻球員接近球門的場面，卻稍縱即逝。

“為甚麼不讓他進攻？”

孫彩瑛沒有轉過頭，視線固定在電視屏幕，隨意一問。足球遊戲這麼經典，相信身旁的遊戲專家一定熟知足球比賽的規則。

“他越位了”

連看球賽都能這麼安靜的人，天生自帶優雅的氣質。即使換不來孫彩瑛的眼神接觸，名井南依然轉過頭，輕聲解答。

“甚麼是越位？”

不知是真感興趣，還是說說話才能提起精神，孫彩瑛即使感受到名井南凝視自己的眼神，依然不轉頭，假裝專注的目光停留在前方的電視機。

法定時間九十分鐘，一群人跑來跑去，為了爭奪足球的控制權。

“通常是女朋友才會問男朋友這個問題”

孫彩瑛輕皺眉，不明白名井南的意思。她四年看一次世界盃決賽，本就不知道那些規則，原來還有不成文規定，若有疑惑要指定向誰請教。

“我答不了你，等你將來的男朋友告訴你”

語畢，名井南收回看孫彩瑛的眼神，轉而觀賞比賽畫面，卻發現上半場已經結束，雙方球員維持平手的僵局。

結束上半場前，門將輕鬆接住進攻球員略帶試探的射門。

“你就是我的南朋友啊”

休息時間，孫彩瑛閉上眼睛，環抱雙臂，靠在沙發睡覺。也許過分投入比賽，像是夢話般的細語，輕輕飄至名井南耳邊。

下半場還沒開始，任何進攻都無效。

不在比賽時間光明正大進攻，只敢躲在休息室研究戰術的人，名井南身旁有一個，自以為是大膽進攻的前鋒，其實只是專注防守的後衛。

還是一個，說好要陪她看世界盃決賽，結果都會先睡著的人。

2022年。

迎來世界盃決賽的日子，名井南心愛的球隊早淘汰了，可她是有體育精神的球迷，依然要求孫彩瑛遵守四年一約，陪她看四年一次的世界盃決賽。

是有點心疼名井南等了四年依然等不到心愛球隊奪冠，孫彩瑛即使不習慣熬夜，還是坐在這張與四年前一樣舒服的沙發，陪伴名井南。

四年過去，身旁人的容顏愈發美麗，不變的是對世界盃決賽的執著。孫彩瑛不經意般看了眼她垂放沙發的手，依然沒有戴上閃亮的婚戒。

不過，名井南早知道越位的定義，當然也不急於尋找有能力告訴她的人。

耳畔傳來觀眾激動的歡呼聲，孫彩瑛把目光放回電視機，發覺進攻球員相擁一起，本來守在球門前的球員都要退散至禁區外，徒留孤身作戰的門將。

“哇，隊長親自射十二碼一定會進吧”

想到名井南可能還為她心愛的球隊難過，孫彩瑛只好提起精神，裝作她深感興趣，而不是為了應酬她才過來相伴。

“不一定，這種時候會面對很大的壓力”

名井南一如既往的安靜，總要等到孫彩瑛主動開口，她才會慢慢說話。

“而且，門將之前一定分析過他最常射十二碼的方向”

孫彩瑛正想反駁，她還記得上屆世界盃決賽都看過這位進攻球員的表現，富有經驗的隊長心理承受能力一定也強，絕對不可能不進之際——

門將毫不猶豫撲向左邊，擋出飛往球門的足球。鏡頭回到拍攝錯失大好機會的隊長，他仰頭看天，汗水流進眼裡，不知道在想甚麼。

孫彩瑛一愣，難得認真注視這個畫面，心頭湧上淡淡的痛楚。明明她不感興趣，也沒有心愛的球隊，卻好像感受到他的心情。

是內疚、自責、無奈，也許在想四年後，他還有機會站在球場上嗎？

孫彩瑛不知不覺望向名井南，四年後，她還有機會陪在她身邊嗎？

名井南忽然轉過頭，察覺到孫彩瑛的眼神變得黯淡，完全不像平時毫無懼色，一直主導比賽節奏的進攻球員。

“你今年怎麼不問我越位是甚麼了？”

看她不復過往的驕傲自信，名井南莫名感到有點難過，無心觀賞比賽，選擇主動開口。

“再問的話……”

像是聽懂了名井南的暗示，孫彩瑛緩緩轉過臉，閉上眼，開始睡覺。

“我就要越位了”

下半場結束之前，門將努力跑至中場，不願放棄比賽。即使面對沒人防守的球門，進攻球員卻無心戀戰，寧願躲回後場防守。

法定時間結束，雙方維持平手的僵局，苦等補時分出勝負。

2026年。

一晃十二年，名井南心愛的球隊終於闖入世界盃決賽。她很興奮，提醒孫彩瑛要遵守四年一約，陪在她身邊。

若錯過這次決賽，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個四年，心愛的球隊才能奪冠。

香甜的草莓汁變成苦澀的啤酒，孫彩瑛已經學會喝酒，可她一樣不喜歡熬夜，也不喜歡喝酒，放在茶几只是裝飾。

就像四年一次所以要看世界盃，看世界盃就要喝酒吃花生，享受氣氛而已。

今年，賽事不再只依賴在場球證，已有先進的回放技術，慢慢重播進攻球員跑動的畫面，協助球證判斷是否真的越位。

越位，每次孫彩瑛和名井南看世界盃決賽，總離不開越位。

四年又四年，孫彩瑛依然看不懂，即使查過越位的定義，還是看不懂。十二年了，孫彩瑛無法忍受她竟然那麼久都不明白越位的意思。

四年前，她以為懂了。四年後，她發覺原來還不懂。

最不懂的是，名井南明明知道，偏偏不願意告訴她。真沒耐性，說一遍不懂，就多說幾遍，反正她也一定沒有那麼笨。

“你真的不問我越位是甚麼意思嗎？”

孫彩瑛正想主動開口，名井南卻早她一步，願意給予她答案。

賽事進入補時階段，只剩下三十分鐘，防守門將忍無可忍，終於主動進攻。

為了得到這個答案，孫彩瑛等待十二年，遵守了三次的四年一約。

“越位是甚麼？”

總算等到名井南願意主動，孫彩瑛露出微笑，乖巧配合。

“你永遠都不用知道”

名井南沒有對上孫彩瑛的眼神，拿起一罐啤酒，輕輕一拉，拔出啤酒蓋上的指環，遞給孫彩瑛。

空氣多了股苦澀的酒味，孫彩瑛擰緊眉，低頭望著掌心的指環，不敢去看名井南的無名指是否多了一枚閃爍的戒指。

補時結束，本應可以等到十二碼的對決，防守一方卻好像自動放棄比賽。

“因為你永遠都不會越位”

孫彩瑛一抬頭，真的看見閃爍的東西，是名井南眼角泛起的淚光。原來比起刺眼的婚戒，她更害怕看見名井南落淚。

補時結束，怎可能等不到十二碼分勝負，門將卻甘心離開球門，不再防守。進攻球員面對已經打開的心扉，到底要選擇進球還是放棄射門。

雙方糾纏十二年，門將終於明白，最佳的防守就是主動進攻。

“原來你跑去當球證了，我還以為你一直是不會失球的門將”

不待名井南主動，孫彩瑛抓住她的手，親自將拉環戴到對方的無名指。

“你可終於承認了？”

“十二年也進不了球的進攻球員”

名井南堅持等待十二年，終於見證心愛的球隊奪冠。而孫彩瑛堅持忍耐十二年，終於明白她就是名井南心愛的球隊。

四年一次的世界盃決賽，名井南只看見孫彩瑛而已。

四年一次的世界盃決賽，孫彩瑛根本一醒來已經忘記哪個球隊奪冠，只記得陪在她身邊的人是名井南而已。

至於越位的定義，接下來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看明白。

四年一約，承諾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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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世界盃而想到的文，趕不及決賽之前寫，就拖到現在

本來想先寫紗瑜的世界盃故事，但出道1000天的直播米彩好甜

分手代言人的米彩要很久才上線，只好這邊治癒一下～

世界盃系列就是圍繞世界盃想到的碎片式故事，不看世界盃不會足球比賽規則也絕對可以看懂的，請放心

另外，世界盃系列不會影響分手代言人的更新，我本來就喜歡專注寫一篇文，世界盃系列只是剛好想到才會寫

周四快樂～